老油條就是老油條,心眼活泛,嘴上答應去找陳玉來,卻沒有去一樓找陳玉來,而是直接駕車離開了市委大院。
自從當上了濱海區區長,成達明的小日子過得不賴,進步可以不想,但他不想失去既得的一切。
肖子劍的話要聽,陳玉來那裡也要去,肖子劍的提攜之恩,成達明不會忘,不背叛肖子劍,這叫忠誠。
但是,讓成達明時來運轉的是向天亮,如果沒有向天亮,成達明恐怕還在偏遠的山區鄉當着爹不親孃不疼的破鄉長。
所以向天亮也是不能得罪的,不但不能得罪,還要維持現在的朋友關係。
桑塔納轎車停在市委大院附近,成達明拿出手機,撥通了向天亮的電話。
十分鐘後,向天亮鑽進了成達明的車裡,坐在了副駕座上。
“我說老成啊,你的區政府離市委大院不過一千多米的距離,你開着你的破車擺什麼臭架子,走幾步路能累着你區長大人啊。”
“你少來這一套。”成達明在向天亮面前說話,從來用不着客氣,“你這傢伙啊,又把市委大院搞得雞犬不寧,害得我也不得不安寧啊。”
向天亮笑着罵道:“他媽的,老油條你什麼意思?你少在我面前撒潑,我也不會吃你這一套的。”
點上煙後,成達明說,“我剛從肖部長那裡出來。”
向天亮說,“這可以想見,你來市委大院,肖子劍的辦公室必去,要麼先去,要麼最後,誰讓他是你的恩人呢。”
“不要挑撥離間啊。”成達明笑着說,“我接了一個差使,找陳玉來。”
哦了一聲,向天亮問,“讓你爲難了?”
成達明白了向天亮一眼,“別裝蒜,不要說你不知道。”
向天亮腦袋搖得象個撥浪鼓,“老成,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瞭解嗎?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你打死我也是這個態度。”
“好,你聽我說……幾年前,咱們這裡走私氾濫,幾乎到了全民皆私的地步,其中大部分幹部或本人或家屬都參與其中,後來上面派人進行了整頓,但法不責衆,對大部分幹部的處罰僅僅停留在紙面上,也就是記在檔案裡,不過是個污點而已,大家該工作還工作,該升官還升官,後來,當時的縣委領導意識到問題嚴重,決定把所有人的檔案上的污點拿掉,於是組織了一些人,私下裡修改了大部分人的檔案,並準備把所有個人交待材料銷燬……但是,有人使用掉包計截留了這批檔案,而陳玉來不但是參與者,還保管這批檔案直到現在。”
向天亮噢了一聲,“這麼說,肖子劍也身在其中了。”
成達明繼續道:“最近,陳玉來掌握着這批檔案的消息突然外泄,正當大家都在尋找這批檔案的時候,陳玉來卻說這批檔案藏在鄉下老母親家,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給燒燬了。”
向天亮微笑道:“燒燬了好啊,一了百了,大家都可以放心了嘛。”
“不,沒你說的這麼簡單。”
“怎麼,其中還有名堂?”
“肖部長認爲檔案還在。”
“是嗎,肖子劍爲什麼這麼肯定?”
成達明說,“肖部長分析,這批檔案的去向有三個,一,還在陳玉來手裡,二,陳玉來賣給了人,三,陳玉來交給了你。”
向天亮笑了,“肖子劍什麼意思,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成達明又說,“肖部長還分析,最大的可能是陳玉來將這批檔案交給了你,因爲今天陳玉來突然得到了重用,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向天亮好奇地問,“既然肖子劍分析陳玉來將這批檔案交給了我,那爲什麼不來找我而讓你去找陳玉來呢?”
成達明搖着頭道:“這個我還真不明白。”
向天亮笑着又問,“老成,肖子劍讓你去找陳玉來,你卻爲什麼來找我呢?”
成達明苦苦一笑,“天亮,我可不傻,我得爲肖部長辦事,但我可不想與你對着來,要是惹得你對我起壞心,那我就倒八輩子血黴了。”
“去你媽的,我有你說的這麼壞嗎?”向天亮罵道。
成達明問道:“天亮,你給我出個主意,你說我該怎麼辦?”
“呵呵,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向天亮笑着問道,“不過我很好奇,肖子劍讓你去找陳玉來,說明你和陳玉來交情不淺,可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你以爲你是誰,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成達明笑着說道,“我和陳玉來的關係非同一般,我們是純粹的私人關係,但是,他知道我和肖部長關係密切,而他卻不受肖部長待見,所以我和陳玉來來往,從來都是與工作無關,至於我和他的友誼,是從同病相憐開始的,他在機關一直受羅正信打壓,始終擡不起頭來,我是受各方排擠,被貶到偏遠的鄉鎮工作,有一次,我們倆在市黨校學習,正好住同一個房間,就這麼着,每天晚上一起喝酒,喝了一個月,喝出了友誼,喝出了關係……”
向天亮笑道:“這就是說,肖子劍是派你去當說客的。”
成達明點着頭,“沒有用的,陳玉來不會聽我的,即使檔案還在他手裡,他也不可能交給肖部長。”
“事在人爲,事在人爲嘛。”向天亮“鼓勵”道。
成達明想探向天亮的口風,向天亮滴水不漏,不否認,也不肯定,至於讓向天亮幫忙,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不正面回答,就意味着肯定,象這種大事向天亮不沾點邊,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向天亮下車離開後,成達明有些後悔,打電話與向天亮見面,純屬多次一舉,反而會引起向天亮的警覺。
想了想,成達明決定下班以後再設法與陳玉來見面,不能在市委大院見面,這是他和陳玉來的約定。
向天亮確實起了好奇心,陳玉來的事本來就沒完,他那個親信劉國雲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一個雙面人,他在這次檔案事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還有,既然陳玉來已經是自己人,那就應該得到保護,他身邊的麻煩必須加以消除。
更有一個情況,昨天晚上張行被藥暈倒,他是不是會想起暈倒前的情形?
向天亮越想越覺得不對頭。
從成達明的車上下來,向天亮回市委大院沒走大門,走的是市委大院西側的小門,這邊小門進去後,再穿過十幾米的綠化帶,就是地下停車場的一個入口。
向天亮喜歡走這條別人走得不多的偏路,進入地下停車場後,再回自己位於一樓的辦公室,只需要再走二十級臺階即可。
但是,向天亮剛進入地下停車場,就看到十幾米外的樓梯口冒出一個人影來。
向天亮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想也沒想地收住腳,一個閃身躲在了一輛別克轎車邊。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總是這樣昏黃。
想什麼來什麼,來人居然是副市長張行。
張行的腳步很快,頭也不擡,匆匆忙忙地向自己的座駕走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向天亮心道,張行這麼行色匆匆是要去哪裡?
張行上車後,並沒有馬上發動車子。
他在等人,向天亮想。
果然,樓梯口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市委組織部辦公室副主任劉國雲。
劉國雲向張行的座駕走去。
向天亮怔了怔,陳玉來的親信,怎麼和張行攪到一塊去了?
人上車,車沒走。
向天亮心裡一動,身體趴到地上,迅速地爬行起來。
爬行的路上停着十多輛車,很好隱蔽,對向天亮來說,悄悄接近不是難事。
張行的座駕旁邊,是市長譚俊的別克轎車,向天亮躺在別克轎車的車底下。
現在是夏天,張行的座駕可能開着車窗,張行和劉國雲的說話聲雖然不高,但向天亮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張行:“小劉,你想好了沒有?”
劉國雲:“張副市長,真象您說的那樣嗎?”
張行:“你實在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我可以用事實說話。”
劉國雲:“這個……您怎麼拿事實說話?”
張行:“你聽我的,我就有辦法。”
劉國雲:“好,我聽你的。”
張行:“那麼,第一步,你找個藉口請假,提前一個小時下班,並告訴你老婆今晚不回家了。”
劉國雲:“接着呢?”
張行:“第二步,咱們要先進入陳玉來家埋伏起來,你放心,我已經拿到了陳玉來家的鑰匙。”
劉國雲:“可是,他兒子和兒媳在家,他怎麼可能……”
張行:“你先別管這些,待會我會告訴你爲什麼。”
劉國雲:“嗯,然後呢?”
張行:“第三步,咱們守株逮兔,我保證你能看到好戲上演。”
劉國雲:“我不明白。”
張行:“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現在只問你,你信不信我?”
劉國雲:“我信。”
張行:“信,那你就聽我一回,我用事實證明陳玉來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劉國雲:“好吧,我照您說的做。”
張行:“好,下午四點半,咱們在朝陽茶樓碰頭。”
劉國雲:“張市長。”
張行:“你放心,我會讓你看到陳玉來和你老婆的好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