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木怕陶玉鳴情急之下言多有失,立刻扯住他的胳膊,勸道:“老陶,楚書記第一次給你佈置任務,你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困難呢?”
陶玉鳴瞪着眼睛說:“本來就有很大的困難嘛。
付大木說:“老陶,有什麼困難下去我們再具體研究解決,現在首要任務是想辦法破案。好了,好了,楚書記,你們繼續談,我帶老陶回我辦公室商量辦法,先走了。”說完,連推帶勸地把陶玉鳴扯出了書記辦公室。
付大木和陶玉鳴走了之後,楊富貴和耿中天便也要告辭。
楚天舒喊住了耿中天,說:“中天,你稍留一下。”
楊富貴知趣地走了,他回到辦公室,趕緊給先鋒客運的歐陽鋒打電話,通報當前的情況。
楚天舒與耿中天面對面坐下來,說:“中天,有個事我得跟你通個氣,我聽說,外面對霍啓明有些議論,這對他很不利呀。”
耿中天又不是傻子,昨天下午楚天舒還沒有這個說法,今天早上就說聽到了議論,除了付大木,還有誰來給楚天舒傳這個話,或者說,另外人傳這種話,楚天舒也不會如此重視。由此也可見,楚天舒有意關照霍啓明,纔會特意打這個招呼。
耿中天忙說:“謝謝書記關心,我會提醒他注意的。”
“中天,還有件事麻煩你在敲定定編定崗實施方案時一併考慮一下。”楚天舒說:“剛纔大木縣長跟我提到,想動一動柳青煙,陶玉鳴也有這個意思,我也覺得她繼續放在我身邊工作不太方便,我們商量的意見是,讓她去招商局接老任。”
“做進實施方案倒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耿中天在筆記本上記錄了幾個字,又望了望隔壁楊富貴的辦公室,試探着說:“楚書記,老任還離到點還有好幾年呢,現在把他拿下來,會不會有不同意見?”
楚天舒堅決地說:“改革總是要觸碰某些人的利益的,尤其是那些碌碌無爲的人。”
見楚天舒說得如此堅決,耿中天沒再多說什麼,合上筆記本,與楚天舒握手話別了。
將耿中天送出了門,楚天舒走進了隔壁楊富貴的辦公室。
楊富貴剛剛給先鋒客運的歐陽鋒打過電話,得到的答覆是,縣裡下發了停業整頓的通知之後,先鋒客運的車輛已經被交管部門盯住了,根本出不了車,司機們情緒的確很大,但公司做了大量的安撫工作,再沒有出現過激的行爲。
“歐陽,你得跟我說實話呀。”楊富貴不放心,照着陶玉鳴的推理,問道:“會不會是公司停業整頓之後,你們的司機沒了收入來源,鋌而走險做出了錯事呢?”
“楊書記,這個我不敢拍胸脯打包票。”歐陽鋒憤憤然,說:“但是,這種事在停業整頓之前就發生了一起,這又怎麼解釋呢?”
楊富貴沉吟片刻,說:“歐陽,最近風聲很緊,你一定要控制好你的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啊。”
歐陽鋒問道:“楊書記,我能控制得住我的人,可誰來控制大通公司的人呢?”
楊富貴無可奈何地說:“歐陽,現在比不得老書記在位的時候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楊書記,我知道,南嶺現在是付家兄弟的天下,有些事你也很爲難。”歐陽鋒長嘆了口氣,說:“這一次周伯通是下了狠心要把我連根拔起,只怕我忍一時他變本加厲,我退一步他得寸進尺啊。”
楊富貴一時無語。
“我歐陽鋒在南嶺混了大半輩子,西毒的名號也不是白撿來的。”歐陽鋒咬着牙說:“如果周伯通步步緊逼,實在忍無可忍,也就無須再忍了。”
楊富貴慌忙說:“歐陽,千萬別亂來,我還在斡旋嘛。新來的楚書記還是有頭腦的,他剛剛就否決了陶玉鳴提出來的方案,並限令他在二十天內必須破案。”
“哦。這新來的書記年紀輕輕,在酒桌上能整住陶玉鳴,在工作上也敢對他下死命令,看來還是有點狠勁兒的。”歐陽鋒停頓了一下,說:“楊書記,能不能找個機會,我見見這位新書記。”
“這個……”楊富貴遲疑半晌才說:“你容我想想辦法。”
正說到這,楚天舒在外面敲門,楊富貴趕緊說了句“有人來了回頭再說”,便掛斷了電話。
楊富貴見來人是楚天舒,又驚又喜,忙讓座倒茶,然後在楚天舒的對面坐下。
過了一會兒,楚天舒突然問道:“老楊,你說,這案子會是什麼人乾的呢?”
楊富貴愣住了,他沒想到楚天舒會問得如此直截了當,他想了想,欲言又止,躊躇片刻說:“到底是誰幹的,我也說不太準,恐怕只有破案以後纔會知道。”
楚天舒聽了,問道:“老楊,你昨天下午不是跟我說,這可能是大通公司搗的鬼嗎?”
楊富貴尷尬地笑笑,說:“這是先鋒客運的老闆跟老書記叫屈時說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根據。”
楚天舒沉下臉來,說:“沒有根據的話怎麼好亂說呢?”
楊富貴心裡打鼓,不知道楚天舒這話針對的是歐陽鋒還是他本人,他靈機一動,說:“楚書記,我估計,先鋒客運的老闆多少還是有點根據的,畢竟他纔是當事人嘛。”
楚天舒看了他一眼,說:“如果真有根據,他完全可以對停業整頓的處理提出申訴啊。”
楊富貴苦笑一下,問道:“他向誰申訴?誰又敢接受他的申訴?”
話沒挑明瞭說,但意思也夠清楚。
先鋒客運停業整頓是付大木作出的,沒有哪個部門願意去摸這個老虎屁股,即便是下面的人按程序接受了先鋒客運的申訴,也沒人敢往上反映,只會採取拖延推諉的態度,最後不了了之。
惹毛了付大木,負責人的位子不保,經辦人的飯碗不保,這種先例比比皆是。
行政部門不作爲,普通百姓投訴無門,這其實也是南嶺縣各種矛盾衝突不斷,老百姓屢屢上訪的主要原因之一。
見楚天舒沉默不語,楊富貴試探着說:“楚書記,先鋒客運的老闆有些情況想親自向你彙報,你看……”
楚天舒擡眼看着楊富貴。
楊富貴立即住了嘴。
兩個人默默注視了良久,最後還是楊富貴挺不住,作起了自我批評:“楚書記,我也知道這不太合適,只是突然有了這麼個想法,一時衝動就提出來了。”
楚天舒擺了擺手,緩緩起身,朝門邊走去,突然又轉回頭,說:“老楊,你安排個時間,我單獨和他談談。”
楊富貴的心情從緊張一下子變成了驚喜,他忙笑着說:“好,好,謝謝楚書記。”
門剛拉開,便聽見走廊上傳來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
柳青煙敲了書記辦公室的門,沒聽到裡面的迴應,納悶地自言自語:“咦,剛纔還在呢,怎麼沒人了?”
楚天舒把門掩上,對楊富貴說:“老楊,我覺得柳青煙繼續留在縣委辦工作不太合適,你以爲呢?”
楊富貴附和道:“我也有這麼個感覺。”
“是啊,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工作起來太不方便了。你看,我們商量點事情,好像做賊似的。”楚天舒乾脆把話說開了,見楊富貴不斷點頭,又說:“我想趁着定編定崗的機會把她調出去,又擔心陶玉鳴會有想法。”
楚天舒說的做賊似的,給幾任書記當過副手的楊富貴體會更深,以前也經常有這種現象,楊富貴和書記商定的事情,往往還沒過多久,付大木就知道了底細,搞得非常被動,又找不出原因來,自然會聯想到身邊的柳青煙。
楚天舒如此的信任,楊富貴非常激動,他建議說:“楚書記,可以給她提半級,放到一個可有可無的部門,老陶總該滿意了吧?”
“好!”楚天舒馬上說:“那就把她放到招商局去。”
誰都知道,招商局在南嶺縣就是個擺設。
楊富貴正在興奮頭上,想都沒想,就說:“我看可以。”
等到楚天舒出了門,楊富貴馬上醒過來了,暗暗責怪自己被興奮衝昏了頭腦,忘記了招商局的老任也是老書記的部下。
不過,他的這種自責也只停留了幾秒鐘,楊富貴很快就釋然了:楚天舒答應見先鋒客運的歐陽鋒,又把柳青煙調了出去,這個收穫太大了,放棄一個沒什麼作用的老任,又算得了什麼呢?
楚天舒剛回到辦公室,柳青煙就敲門進來了。
柳青煙說:“衛生局的霍啓明和計生委的高大全都打電話過來,說要向你彙報工作,你見不見?”
楚天舒不悅地說:“你告訴他們,定編定崗的敏感時期,我誰也不見。”說着話的時候,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柳青煙探頭去看,只見上面寫着:“我要把你趕出去。”
“去哪?”柳青煙抓過筆,寫了兩個字。
楚天舒寫道:“招商局。”
柳青煙點頭。
楚天舒不耐煩地說:“以後這種請求,你直接拒絕他們,不要再來煩我。”
柳青煙燦然一笑,走了。
楚天舒輕描淡寫地完成了佈局,坐等付大木、耿中天和楊富貴等人一個個粉墨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