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暮走進教室的時候,腦海裡還不由在琢磨着通恆集團的事。青基會和新加坡耀陽集團簽約後,各項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林辰暮也是忙得團團轉,也沒有過多去想通恆集團的事。可突然間,卻聽說,通恆集團因爲涉嫌商業欺詐正在被接受調查。
按理說,像通恆集團如此大規模的企業,方方面面的關係都應該很到位,卻不知道這一次惹到了哪一路神仙,搞出這麼一攤子事來。
聽說之後,林辰暮第一時間就給童雨打了電話,卻不料童雨的電話竟然打不通,這讓他倒是平添了幾分擔心。
“嗨,林兄弟,這裡。”
就在這時,就聽有人頗有些興奮地大呼小叫道,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林辰暮轉過頭來一看,卻見陳有福正喜笑顏開地向自己招手,就笑笑,走了過去。上次一起吃西餐,陳有福可是鬧出了不少笑話,不過不可否認,他這個人倒是很熱心。
“嘿嘿,黃處長,這個林兄弟,你認識吧?”林辰暮剛過去,還沒坐下,就聽陳有福笑呵呵地對一旁戴眼鏡的男子說道。聽口氣,似乎有些巴結。
男子一臉的傲氣,對陳有福也是愛理不理的,聞言就擡擡眼皮,看了林辰暮一眼,就不陰不陽地說道:“哦,你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辰暮啊,班裡組織好幾次活動,你可都沒參加。”
一聽對方這滿口的官腔,林辰暮便不由皺了皺眉頭。
反倒是陳有福討好地笑着說道:“林兄弟工作忙。”
“忙那還來讀什麼MBA?”男子就不悅地說道:“我也沒見整天忙得不見人影吧?”
陳有福就笑着說道:“黃處長你什麼身份?又哪裡是林兄弟他們比得了的?”說罷就衝林辰暮使了一個眼色,就說道:“林兄弟啊,我聽說你也是機關裡面的吧?人家黃處長那可是政府裡面的大幹部,要是能關照關照你,你可就有福了。”
“什麼關照不關照的?”這個黃處長就皺眉道:“我這個人,是最反感什麼找關係走後門的。現在的年輕人啊,還是要自力更生,多努力工作,別整天想着走捷徑,一步登天。”
陳有福不由就有些尷尬,可卻又不好得罪對方,就只能訕訕笑着道:“黃處長說得對。”
林辰暮就笑了笑,就在一旁坐了下來,有些好奇地問道:“不知道黃處長在哪裡高就?”
“高就談不上,只是在省政府法制辦監督處混飯吃。”
“呵呵,黃處長你謙虛了,誰不知道你大能啊?”陳有福就笑着說道,大概是見識了黃處長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本事,對他推崇備至,和林辰暮說起黃處長本事時簡直要將他誇到天上去。
黃處長雖然沒有吭聲,不過那得意之情,卻是溢於言表。或許是心情大好的緣故,就打量了林辰暮幾眼,又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老陳說你也是機關裡的?那個單位?”
“青基會。”林辰暮就笑着說道:“比不了黃處長你們法制辦。”
法制辦雖說只是省政府裡面的一個機構,不過對於地方性的法律法規的起草、審查和組織貫徹落實上,卻有着很大的權力。尤其是這個監督處,還肩負有行政監督的職權,確實也算得上是一個實權部門。不過林辰暮聽說,這個監督處的處長姓周。想必這個黃處長,應該是個副處長吧。
“哦。”黃處長就應了一聲,看起來興致就少了幾分。
也確實,青基會這種半官方性質的單位,的確入不了他的法眼。何況,林辰暮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充其量就是個辦事員,也就少了和他繼續聊下去的興致。
而接下來,基本上就是陳有福在嘻嘻哈哈地說着奉承話,而黃處長就有一句沒一句的。林辰暮覺得沒趣,就翻看起教材來。
其實,MBA的教材,多是從沿海地方引進來的。而老師大多也不會照本宣科,教材發揮的作用其實很有限。
“咦?”沒過多一會兒,黃處長的目光不經意間從林辰暮翻開的教科書上掃過,不由就有些驚異。他們的書上,基本都還是新嶄嶄的,可林辰暮的書上,卻是畫得滿滿當當的,不光是一些重點劃上了標識,一旁還用小字註明了各種學習心得。
剛開始,黃處長還以爲林辰暮和他們一樣,也不過就是來混一紙文憑的,可見到這,對他的印象,不由就有些改觀了。
不多時,教課的老師是姍姍來遲。
這堂課是戰略管理,老師在上面講得是口若懸河,又是舉例子,又是聯繫國內外大勢,可林辰暮卻發現,課堂上除了自己和那個陳有福之外,卻是沒有幾個人在認真聽課,甚至有個胖子,還趴在後排呼呼大睡起來,就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學風就是這樣的,混文憑的多,真正想學東西的少。或許對於許多人來說,一紙MBA的畢業證書,不僅是可以加薪升職,更是炫耀的本錢。
而老師對這一現象,似乎也是見慣不驚了,只管講自己的。
林辰暮聽得正起勁兒,包裡的手機,卻突然嗚嗚地震動了起來。
這是林辰暮的習慣,不論是在單位上開會,還是在學校上課,他總是會把手機調成震動狀態。這不僅是對別人表示尊重,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是最起碼的素質修養的表現。
拿出手機來一看,卻是楊衛國打來的。
林辰暮知道,如果不是什麼重要事情,楊衛國一般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於是就貓着腰,從座位上走了出去。途經講臺的時候,還向老師遞上了一個滿是歉意的眼神。
老師卻是視若無睹,繼續講自己的課。對他們來說,三十個人的MBA班,平時能有一半的人來上課就算不錯了。而這些學員非富即貴,通常都是大有來頭的,和大學裡的學生可不一樣,管理上當然也就區別對待了。
“楊叔叔,你找我?”走出教室,來到樓梯間,林辰暮就把電話撥了過去,問道。
“嗯,在上課?”楊衛國就問道。林辰暮週末報讀MBA,他是知情的,也大力支持。對他來說,趁着年輕的時候,多學點東西,多給自己充電,總是好事。
“嗯。”
“那行,我就長話短說。”楊衛楊就說道:“我估計下個月月初就要去武溪市了,你還是決定不跟我去嗎?”
林辰暮就默然。
東屏市新一任市委書記的人選,已經新鮮出爐了。是合陽一位姓華的副市長,據說也是一位年富力強、殺伐決斷的主兒,從倉寧區區長提拔爲副市長,也才兩三年的時間。他這次能去接替楊衛國擔任東屏市市委書記,足以證明,身後必定有其強大的背景和實力。
雖說上頭才敲定下來,事情都還在保密階段,不過真正信息靈通的人物,卻老早就得到了消息,甚至就連這個華副市長的出身來歷,都有了好幾個版本。這些林辰暮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繼任人選敲定了,也就表示,楊衛國在東屏待的時間,也就不長了。
果不其然,現在楊衛國就打來電話了。
幾乎是在兩個月裡,連續更換市長和市委書記,這種情況,在國內政壇是很少見的。而東屏也就像是個巨大的漩渦一般,這些年來事端不斷。好在楊衛國和郭旭峰協力將唐建川推上了市長的位子,要不然,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是外來的,對於東屏的情況不甚瞭解,那就更成問題了。
而有了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唐建川整合資源,擴大自身勢力來抗衡這個新一任的市委書記。
當然,抗衡並不是楊衛國和郭旭峰的本意,不過作爲一個市長,如果沒有足夠的權力和話語權,那麼,想要繼續保持東屏這兩年來的發展勢頭,確保一些政策的延續,那恐怕就很困難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目前手中的工作,不過你想過沒有?一旦青基會脫離官方背景,那你又該何去何從?難道說,這些年來的努力和奮鬥,就白費了嗎?”
一提到這個問題,林辰暮就不由覺得心亂如麻。
政府要逐漸從半官方的公益慈善組織中脫離出來的消息,近期也是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最近青基會裡也是人心惶惶的。原本許多人當初煞費苦心地進來青基會,目的就是爲了曲線進入仕途,如此一來,所有的心機全都白費了。
這些天來,不斷有人來向林辰暮拐彎抹角地問起這個問題,林辰暮總是讓他們不要胡思亂想,安心工作。可事實上,他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一旦傳言屬實,那他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放棄官方的身份,繼續投身公益事業中;一種就是服從上級安排,離開青基會,接受新的崗位。
林辰暮自認爲沒有那麼無私和高尚。雖說公益事業也很崇高,但真要讓他放棄這些年來好不容易打拼回來的副處,他委實有些捨不得。可可現在的團省委,真的還容得下自己嗎?
因此,跟着楊衛國去武溪,倒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可自己真的放得下華川的這一切嗎?
林辰暮不由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