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楊衛國家裡出來,林辰暮就接到了劉瑜銘的電話。
劉瑜銘就是當初送林辰暮前來高新區上任的市委組織部副部長。他對林辰暮一直都很熱情,言語之間有意無意的還暗示了些什麼。原本中午林辰暮是想好好和他坐坐的,卻不料臨時突發了重大交通事故。之後不是忙這就是忙那的,也沒顧得上,因此當接到劉瑜銘電話的時候,頗有些不好意思。不料劉瑜銘卻是很客氣,在電話裡笑着說道:“林書記,有空吧?出來坐坐?”
林辰暮自然是應承下來,不過心裡卻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即便自己和楊衛國關係匪淺,可也不至於讓一個市委宣傳部的副部長如此另眼相看吧?
劉瑜銘約的地方叫石翠軒,是武溪很有名的一處商務會所。這裡地方不大,卻很幽靜,環境也很別緻,雖說是鋼筋水泥的建築,可屋內的裝修佈置,卻讓人猶如置身於綠蔭森森的叢林一般。
石翠軒執行的是會員制,只對辦理了會員卡的客戶開放,而據說一張會員卡就需要花費數十萬元,沒有會員卡的人是不能進入的。不過劉瑜銘早有安排,林辰暮剛到門口,侍者問清楚之後,就帶他走了進去,沿着小溪流水,穿過青石小徑,來到一處看似簡易,卻又充滿了別樣情緒的柴門草舍前,然後客客氣氣地對林辰暮說道:“劉老闆他們在裡面,您請進。”
林辰暮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卻見草舍裡面的佈置也很簡陋,就中間擺着一個直徑約莫一米左右的大樹墩,樹幹上的年輪都清晰可見。四周還有幾個小樹墩,圍在一起就像是桌子和椅子。草舍周圍還有一些簡易的傢俱,不過都很是簡陋,看起來完全就是原木製作而成的,都沒有半點加工和上『色』。
屋子裡除了劉瑜銘正之後,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衣冠楚楚的,頭髮也油光錚亮,看上去精神抖擻的。兩人坐在小樹墩上品茶,一邊還親熱地說着什麼,見林辰暮進來,劉瑜銘就笑着起身迎了過來,說道:“呵呵,林書記,這麼晚了,還把你叫來,沒有影響你休息吧?”
“哪裡的話。早就想和劉部長坐坐了,只不過一直都沒機會。”林辰暮就笑着說道,目光卻是不由看了旁邊的中年男子一眼。
“呵呵,我來介紹一下。”劉瑜銘就笑着說道:“這位是天馬電池廠的鄭總,鄭慶宇。”
一聽天馬電池廠,林辰暮就明白了劉瑜銘今天把自己叫來的目的,還不等他說什麼,鄭慶宇就笑着說道:“林書記,老早就想要來拜會你的,不過一直都沒有忙過來,今天請劉部長出面,就是想向林書記負荊請罪的。”
劉瑜銘也笑着幫腔道:“林書記,我聽說你和老鄭有了些什麼誤會。其實老鄭這個人很不錯的,等以後相處久了你就瞭解了。哈哈,當然,我今天就只是做個和事佬,主要的事情,還是要你們自己解決。”
既來之則安之,林辰暮大大方方地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鄭慶宇就忙殷勤地給他倒水泡茶,茶杯雖不大,卻『色』澤光亮通透,而那碧藍的茶葉一經滾水沖泡,一片片茶葉在水中翩躚起舞外,頓時一陣濃郁甘醇的茶香撲鼻而來。
“劉部長和鄭總很熟?”林辰暮就笑着問道。
劉瑜銘愣了一下,又說道:“是啊,認識好幾年了。鄭總來武溪投資建廠,還是我盛情邀來的。”
“那劉部長知不知道天馬電池廠有很嚴重的污染問題?”
“這?”劉瑜銘頓時就有些語塞了,不由得看了鄭慶宇一眼,又強笑着說道:“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了。老鄭,你們廠裡真有這種情況嗎?那也太不對了吧?一個企業,就要有企業的良知和責任,可不能光顧着經濟效益了。”說罷又衝鄭慶宇遞了個眼『色』。
鄭慶宇就笑着對林辰暮說道:“林書記,不瞞你說,這個問題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唉,我一直都告訴手下的人環保是大問題,一定要注意,不能因爲一時的發展就忽略了我們身邊的環境。也怪我監管不力,這次林書記提出後,我已經要求他們立刻進行整改。”
“是啊,以我對老鄭的瞭解,他是不會那麼缺乏社會責任感的。不過老鄭啊,不是我說你,攤子鋪得大是好事,不過這要是不加強管理,以後類似的事啊還會發生。”劉瑜銘就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劉部長說得是。”鄭慶宇就輕嘆了一聲,說道:“以前光想着擴大規模,跑馬圈地,可今天這事啊,真是給我敲響了警鐘。我以後一定會加強管理,不會讓這種事情再度發生。”
兩人一唱一和的,林辰暮也沒有『插』話,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品着甘醇的香茗,不過卻也慢慢放鬆了警惕。剛開始得知劉瑜銘是爲鄭慶宇而來時,他心裡就把這今天這次會面當成是了鴻門宴,同時也打定了主意,即便是掃了劉瑜銘的面子,也不能有悖自己的原則。天馬電池廠的污染問題,沒有任何可以讓步的餘地。
卻不料,鄭慶宇把姿態放得很低,一來就表態了要全力配合整改,這也讓林辰暮鬆了口氣,畢竟企業來高新區投資建廠是好事,只要符合要求,遵守制度,那林辰暮是舉雙手歡迎。
“鄭總啊,你們天馬電池廠能來我們高新區投資建廠,我們當然是歡迎之至。不過環保問題是關係到千秋萬代的大事,不容刻緩,更是我們『政府』下一步工作的重點。所有不符合環保規定的企業,都將進行整改,這倒不是隻針對你們一家。”放下茶杯後,林辰暮就對鄭慶宇說道。
“呵呵,可截止到目前,我聽說只有我們一家企業被勒令停業整頓了。”鄭慶宇就頗有些玩味地說道。
“你說的不錯。”林辰暮笑了笑,說道:“目前因爲你們天馬電池廠的污染情況最嚴重,也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所以我們先從你們公司開始進行整治,下一步就會全面鋪開,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可以斡旋的餘地。”
雖然是笑着說的,不過話語間卻帶着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氣勢和威嚴,令鄭慶宇面『色』不由就是一僵。
見場面有些蹦了,劉瑜銘又打着哈哈道:“老鄭你這話就有些沒對了啊,林書記先整治你的企業,那是看得起你,難道說有問題不解決?你這是什麼話?”
“是,是,你看我這嘴巴,都胡『亂』說了些什麼?”鄭慶宇就笑着說道:“我當然知道林書記不會針對我,我和林書記也是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林書記,這樣說吧,我在這裡可以當着劉副部長的面給你表個態,公司全力配合區裡整改的要求。不過,你看這樣,這停止生產是不是就免了?”
劉瑜銘又幫腔道:“是啊,林書記,你看老鄭的態度很端正,也願意積極配合整改,這停止生產,造成的損失可不小。”
林辰暮就不禁有些訝異,劉瑜銘究竟收受了鄭慶宇怎樣的好處,如此不遺餘力地替他說話。要知道,一般來說,官員幹部對此都是很忌諱的,即便有了抹不開的情面,充其量打個招呼,作一個引見也就差不多了,如此赤『裸』『裸』的幫腔,還真是少見。
“鄭總,不是我這個人不通情達理,在沒有整改之前,你每生產一個小時,就會對周邊環境造成一個小時的污染,周圍的羣衆就會遭受一個小時的傷害。你是生意人,考慮的當然是停產所造成的經濟損失,而我作爲一個地方官,要考慮的卻是污染對環境所造成的損失。”
鄭慶宇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原本以爲,自己放低了姿態,又把劉瑜銘請來,這面子已經給得夠大了,不曾想,林辰暮卻是水火不侵,壓根兒就不鬆口。而廠子停產一天,損失就是數十萬,更令他焦慮的是,一個供貨合同就快要到期了,這產品要是生產不出來,不僅是面臨巨大的經濟賠償,更是會令他的公司信譽度遭受巨大的打擊。
“言盡於此吧。”林辰暮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站起身來對劉瑜銘笑着說道:“劉部長,實在對不住了,改天請你吃飯。”
“林書記,你,你這……”見林辰暮態度堅決,劉瑜銘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起身送林辰暮出去,不過目光閃動間,總能看出一絲不悅。林辰暮當然知道,自己今天沒給劉瑜銘面子,他肯定是大爲惱火,不過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麻痹的,一個小小的管委會主任,還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官了。”見劉瑜銘回來,鄭慶宇就罵罵咧咧道,一臉忿然的表情。
“呵呵,少年得志,有些張狂也是應該的。”劉瑜銘就笑着說道,目光裡卻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那就這麼算了?”
“我看他這次很堅決,沒那麼好說話。你啊,最好還是先配合他們,別讓他們再把給你盯住了。”
“媽的,我就不相信,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還能翻得了天。”鄭慶宇拳頭緊緊攥起,眸子中殺機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