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呢?這裡吵成這個樣子,怎麼裡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魏清莞環顧四周,發現外面吵得不可開交,可這章臺殿內竟然連個出來圍觀幫腔的也沒有,按說不該如此,再看看如今的時辰,他應該早就下學了,不噤的低估了一聲。
心下狐疑,也不管東方宸打算如何處置她們,自顧的扶着半夏的手,入了章臺殿的大門。
章臺殿內屋門緊閉,守門的宮婢原是伸長着脖子像是在外頭聽着動靜,可一下在看到魏清莞的時候,嚇得匆忙的跪在地上,正張嘴想要說話時,卻讓魏清莞一個瞪眼,把話嚥了下去。
跟在身邊的半夏自覺氣氛不對,一個橫眼趕走了站在殿門外的宮婢,不等裡頭有動靜,半夏一個用勁便推開了那扇硃紅色的雕花大門。裡頭的人不防,嚇得愣在了原地,就連捂着大皇子的動作也不曾收回。
屋門緊閉,暗幽幽的裡頭大皇子讓兩個力大的嬤嬤按住了嘴,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小臉則是漲的通紅,想來應該是外頭動靜太大,惹得大皇子想要去外頭,嬤嬤阻止了纔會如此。
“柳安然,你還說你沒有虐待我的靖兒,這是什麼回事!”
不待魏清莞開口,跟在後頭一到進來的敏妃尖叫着揚聲,斥問着身後的賢妃,怒不可遏。
大皇子東方靖面色發黃,精神不振,只在見到自己的親孃時,才兩眼放光,一把撲到了敏妃的懷中,嚎啕大哭。
“母妃,我在這裡一早就聽到你的聲音,可這兩個老奴說什麼也不讓我出去,她們拉着我,還捂着我的嘴,母妃,母妃,我好想你……”
東方靖在躲在敏妃的懷中聲淚俱下,不住的委屈說道,淚流不止的模樣讓敏妃亦是熬不住的聲色哽咽。
“是母妃的錯,是母妃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敏妃輕聲細語的安撫着東方靖,捧着他的小臉仔細的爲他擦乾眼淚,心疼的瞧着這張瘦脫了的小臉蛋,心中滿是愧疚,淚如雨下。
“母妃,這兒一點都不好,這兩個老奴對我不聞不問,毫不關心,不論我要什麼,都對我冷言冷語的,我不要待在這裡,我要和你回去,我要李嬤嬤她們,我不喜歡這兩個老奴……”
東方靖緊緊的靠在敏妃的懷中,惡狠狠的盯着兩個愣在原地的老嬤嬤,恨恨的對着她們咬牙切齒。
“你們平時就是這麼伺候大皇子的,大皇子是送在章臺殿教養,不是讓你們虐待,你們是收了誰的好處,讓你們這樣苛待我的兒子,誰給的你們天大的膽子,竟然敢以下犯上折辱皇嗣,你們不要命了是不是!”
收起眼中淚水,敏妃對着那兩個老嬤嬤一頓呵斥,可目光卻不曾離開身後的賢妃,銳利帶毒的兇惡神色,像是要吃了賢妃一樣,
兩個嬤嬤一聽敏妃的話,嚇得不禁的跪在地上齊聲道。
“奴才不敢!”
“不敢說,只敢做,是吧!人都讓你們折磨成這樣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到底是誰指使你們的!”
敏妃哪裡肯放過她們,揪住了那兩個奴才,意有所指,隨後便跪在了東方宸的面前,悽悽然道“皇上,你看看,靖兒如今都成什麼樣了,臣妾剛纔指證賢妃的話一點都不假,她們這是看着臣妾落難,變着法兒的欺負靖兒,皇上,那次靖兒惹禍是他的錯,有錯當罰,我們認錯,可這樣藉着機會,和靖兒一個孩子計較算什麼,他不過才五歲,他何其無辜!”
“敏妃你少誣陷好人,我柳安然敢以身家性命做擔保,不會無恥到跟個孩子做對,稚子無辜這四個字我尚懂得,不像有些人當初泯滅良心想要做下天理不容之事!”
賢妃知道,敏妃這是打算一口咬死了自己暗中欺辱大皇子一事,所幸咬牙撕破了臉皮,對着東方宸指天發誓。
“再者,這段日子本宮與穎妃二人只管秀女事宜,這後宮諸事全都由皇后娘娘打理,你就是想要賴我,也要尋個好點的由頭,不能因爲我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到此,你就能夠血口噴人,甚至出手打人!”
自毒蜂事件後,她爲了避嫌加之本身與敏妃不睦,故關於大皇子的事情,從不插手,自己是做了打算,想在風波平靜無人注意的時候,插一槓子算計了大皇子,可她還不曾傻到在這個當頭,那麼讓人明晃晃做手腳,落了口實。
原本立在原地看着兩人爭鋒相對的魏清莞,見話鋒一轉一下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是無辜的看着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諸多視線,隨後向着淚眼婆娑的敏妃母子正色道。
“你不用這樣瞧着我,人心肉長,我雖然覺得大皇子頑劣,可也不至於小人到故意與他爲難,我也知道你之後會想說,說我生有嫡子,而你的孩子是長子,你的孩子落到本宮手中,我自然想要除了他,爲自己的兒子清除障礙。
可本宮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本宮不會,這段時間後宮諸事繁忙,本宮一下接手過來確實照顧不全,那些個奴才不管是根紅頂白,亦或者確實如你所言受人指使,反正是本宮的錯,這個錯本宮認,但本宮只認自己疏忽了對大皇子的關心,其他的陰謀論,本宮一概不認,你這空口白舌的也別想委屈了本宮!”
確實,自那日匆匆接過宮中事物自己是有些煩亂,論起看顧大皇子的事情,賢妃一早的推了說要避嫌,穎妃那兒更不用說,燙手山芋落到了自己的手中,魏清莞也是再三叮囑過讓內務府好好的選人過去照顧。
之後長公主與秀女一道加諸過來的事情,讓她早忘記了來查看一下大皇子的生活諸事,忽視了這一點,確實她有錯。
“皇上,這件事情是臣妾的一時疏忽所致,讓那些嬤嬤們未曾好好照顧大皇子,請皇上責罰!”
魏清莞是看透了,這兩個女人說嘴的功力是一等一的,是非黑白能夠瞬間顛倒,她也不願同敏妃這樣已經瘋了魔的人再有任何牽扯,生怕她一瘋魔再把什麼事情攀扯到自己的身上,想要掰扯都掰扯不清,所以一早魏清莞便乖覺的跪在地上,請罪道。
膝蓋剛落了地,一雙情而有力的手便將她整個人帶起,柔聲的話自頭頂上方出現,讓魏清莞原本不悅的心舒緩了不少。
“朕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用不着請罪,最近後宮諸事繁雜,琰兒那裡也需要你的看顧,你自然會有疏忽,這很正常。”
淺短溫柔的一番話夾帶着十分的信任,讓魏清莞覺得心中似有一股暖流飄過。
“宮裡積年的老嬤嬤是該換換了,旁的沒學會,跟紅頂白趨炎附勢的腔調卻是學的一等一的足!”
“李默,傳旨下去,章臺殿內伺候大皇子的嬤嬤宮婢以下犯上,杖責五十拉到慎刑司服役,內宮之中除卻伺候太后,皇子公主無法脫身的嬤嬤,凡有四十以上者,全都發落出宮,不許再在宮中伺候,往後宮女服役滿二十五歲者全部出宮!免的常在後宮,心思不正,帶壞了新進的宮女,學的一手趨炎附勢的壞風氣!”
“賢妃敏妃罔顧宮規,不恪守自身,罰俸三月,抄寫佛經三卷,小懲大誡!”
東方宸的手緊緊的包裹着魏清莞,將她納在自己身旁,給與着她十分的依靠,淡漠的一番話語卻引來底下一陣的求饒哀嚎,幾個嬤嬤怎麼也料想不到,不久前才發生在臨華殿宮人身上的事情,那麼快就輪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是想要爲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快速的讓人憤拖出了宮,毀了半輩子,亦是一生。
賢妃慘痛的一張臉隱下怒氣不甘的福身領旨謝恩,只是瀲下的眉眼之間卻是嗜血的冰冷。
對比那些宮婢臉色相差無幾的還有立在東方宸身旁的太后,東方宸看似無意的一番發落,實則卻是掃除了這些年太后在宮中擺置安排了多年的衆多耳目。
釜底抽薪的一招,沉沉的打在太后的心窩,卻是有苦無處訴,像是一下被架空了一般,骨絡分明的素手緊緊的狠拽着手中的龍頭柺杖,她憋着氣努力的不讓自己發作在臉上,身旁的柔福姑姑,則是擔憂的看着太后,抿嘴無語。
對於這樣的決定,魏清莞不反對亦不贊同,她向來是非分明,骨子裡卻沒有東方宸亦或者是這後宮之中所有人都帶有的嗜殺,所以,但凡在面對這樣哀聲不絕的事情時,她只能夠閉着嘴,不做言語。
“皇上,可否讓臣妾帶回靖兒在臨華殿親自照顧,臣妾這次定會嚴加管教靖兒,再不讓他犯任何的錯!”
待哀嚎聲消散,大殿之中重回安靜後,懷抱着東方琰的敏妃,帶着一絲期盼,惴惴不安的向着東方宸請求道。
“大皇子讓宮人苛待實乃皇后督促後宮不嚴之錯,皇后分身乏術算是情有可原,可適才敏妃在宮門外與賢妃二人大打出手,惡語相向,全然沒有妃嬪身有的端莊自持,之後還誣告賢妃,這樣的瘋言瘋語,罔顧宮規制度,你還想把大皇子接在身邊,想怎麼教導?”
魏清莞瞧着敏妃心中期盼的模樣,有些感同身受,正猶豫着是否開口,饒過她這一次時,如寒冬臘月般冰冷着一張臉的太后,漠然的開口,阻止了自己的想法,也澆滅了敏妃心中的一團火苗。
“哀家不放心,你如今瘋癲無狀的模樣,教出來的孩子又會好到哪兒去,大皇子尚且年幼,需要有人好生的教導與照顧,而不是全然的溺愛與偏執,哀家今兒做一回主,趁着尚未老眼昏花,親自接了靖兒去壽康宮教養,皇帝覺得可行?”
“不……”
“母后願意親自教導靖兒,那是靖兒的福氣,兒子又怎麼會覺得不行!”
敏妃拒絕的話還未說完,東方宸便應和了下來,緊抱着東方靖的敏妃徒然倒地,想要再一次的求情卻也成了啞然。
她不記得東方靖是怎麼被人從懷中抱走,也聽清楚東方靖哀哀哭嚎的聲音,她只記得自己的耳邊徒然有那麼一句話傳進耳中。
“若想大皇子日後爲人中龍鳳,你今日就必須學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