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那宮婢的話未曾說完,魏清莞卻已經厲聲的讓她住了口,那宮婢抱着妝奩的手停住後,想是被嚇住了一般的瞧着魏清莞,然後訥訥道“奴婢說,小主是在得了這盒脂膏後不久開始身子不適的!”
她記得清楚,小主自得了這個脂膏歡喜了許久,纔拿回來便是對着其他小主一通的炫耀,之後便是日日的不離,可身子卻在那不久之後,總是懨懨的,常說心口疼痛。
魏清莞總覺得哪裡不對,握着這脂膏的手,不由的攥緊,突然間她想起,自己亦是在得了脂膏的那一天突然的高燒不止,連帶着東方琰一起,被說成是受了巫蠱……
穎妃皺着眉並未說話,卻已經從魏清莞的手中接過了漆盒中的脂膏,打開後脂膏香氣幽微,膏體以被剜去了一個角落,瞧着是用的不少,她仔細的聞了聞,並未聞到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又親自取了手邊的一隻銀簪,剜了一小塊,想放在手背仔細的辨認,卻讓魏清莞打了手,像是裡頭有着毒蛇猛獸一般謹慎。
她細細瞧了許久,也瞧不出任何的端倪。這金花脂膏她也曾經得過,那時候安南國進貢的多,自己瞧着喜歡,東方宸便賞了一盒,氣味,顏色,並沒有什麼不妥,只覺得魏清莞是不是動錯了心思。
“這金花脂膏難得,又是進貢的,誰能夠在這上面打主意,事關兩國友邦,這個玩笑開不得。”穎妃不由的猶豫着把心中的疑慮說出,懷疑着。
魏清莞卻若有所思,抿着脣搖頭道“正因爲是進貢的,誰能夠想到有人會在這東西上做手腳,這東西經手的人太多,到最後就是想查也不會查到到底是誰做的,堂而皇之殺人於無形,又能讓殺人者逍遙法外!”
魏清莞冷笑着,若真是如此,那慕容漣漪不過是成了自己的替罪羔羊,東方宸臉上的染着的冷意更甚“去太醫院,親自叫了隋太醫一塊過來。”
對着纔回來的李默囑咐道,李默聽了話忙不迭的又小跑出了宮門。
不消多時,兩個揹着藥箱匆匆趕來的太醫恭敬的跪在了三人的面前,東方宸點了另一位給魏清莞查驗後腰的傷勢,因看的是後腰,所以那太醫身後還跟着一位醫女,醫女聽從太醫的吩咐,爲魏清莞摸着後腰傷勢,再詢問過魏清莞痛楚如何後,太醫斟酌開方。
傷不重,並沒有什麼大礙,取了藥製成藥包,熱敷便好。
而隋太醫跟着李默一路小跑過來,尚在喘氣,額頭亦沁出了一層薄汗,很是吃力的模樣。
這位隋太醫自麗昭儀小產一事後十分得東方宸的器重,如今已經是太醫院中的翹楚人物,東方宸自拿了漆盒放在他的面前,冷聲道“你可能看出這其中有些什麼?”
隋太醫小心的接過了東方宸手中的漆盒膏體,隨後放在鼻尖輕嗅,又挑出了一塊,抹勻辨別,眉頭緊皺“皇上可否讓微臣把這件物品帶回去,仔細的研究一番,微臣此刻尚不好說。”隋太醫十分謹慎,恭敬的對着東方宸說道。
東方宸微微頷首,隨後道“你們二人親自去瞧了瀲婉儀的屍體,朕準你們驗屍,親自查驗,瞧瞧瀲婉儀到底死於何因,若是意外,自不必說,若是人爲,今日的事你們閉緊了嘴巴,朕不希望除在場的人外,再有其他人知道,懂嗎?”
爲魏傾城查驗傷勢的太醫與隋太醫聽後齊跪地道“臣遵旨。”隨後二人便圍着那尚未入棺的慕容漣漪,仔細的查驗着。
魏清莞好奇,扶着吃痛的後腰伸長了脖子,只瞧見隋太醫自一旁的藥箱中取出了兩根銀針,細長泛着寒光的針尖自慕容漣漪右手戶口向上三分處扎入,不多時,慢慢取出後,銀針的針尖位置竟是發黑的。
泛黑的針尖在充足的光線下十分的注目,穎妃立在魏清莞的一旁深吸了一口長氣,而另一位太醫亦將手中的銀針紮在了手腕向上兩寸內關穴的位置,結果是和隋太醫一樣,銀針發黑。
醫女聽從太醫的吩咐將適才才爲慕容漣漪穿好的衣衫褪至後腰處,太醫需避忌,便站在屏風之外,而醫女則透過細長的指尖探着後背肩胛骨兩寸之間的位置,赫然的發現,那兩寸之間竟然有着兩攤發黑之處。
那發黑之處赫然矚目,似貼了兩塊狗皮膏藥一般,一身碧色宮裝的婢女不禁詫異道“這是什麼?主子身上從來沒有這東西的?”
醫女在裡頭如實的稟告,雖有仔細的幫着慕容漣漪穿上了入殮時的衣衫,十分恭敬,面色平靜異常。
自不用說,魏清莞已然知道這位瀲婉儀顯然成了自己的替罪羔羊,東方宸此刻冷峻異常,沉着的臉越發難看,魏清莞直接道“中毒?”
“內關穴合谷穴分別針對心臟,微臣等在瀲婉儀的身上驗證過,發現兩處銀針發黑,顯然是毒素堆積所致,瀲婉儀應用服用了置心慢慢萎縮的慢性藥物,導致了所謂的心悸,所以纔會如此,只是這藥效來的慢,再加上太醫開的緩解藥劑,一下兩相沖克,纔會如此!”
隋太醫跪下身子,細細稟告,魏清莞指了指他藥箱中揣着的漆盒,淡淡道“你回去瞧瞧,是不是那脂膏裡的東西,今兒的事情到此爲止。”
隋太醫聽後聞是,隨後二人帶着藥童醫女各自退下,魏清莞自她們出去後,不由的自心底裡嘆出一口長氣,後腰尚在隱隱作痛。
“真是對不住,害你白白丟了一條性命!”魏清莞將視線投在那筆直躺在牀榻上的慕容漣漪,默默的在心中說道。
“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情雖不能張揚,可朕到底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問題出在安南國進貢的金花脂膏上,若大張旗鼓的去查,勢必會給友邦之間的關係添上一層嫌隙,所以早在一開始,東方宸便讓兩位太醫閉嘴,不許伸張。
魏清莞知道,這樣的事情就好比是平靜湖泊之上掀起的一陣漣漪罷了,不消多久便會消失殆盡,驚不出半點水花。
魏清莞未曾說話,心中卻已經有了思量,由半夏攙着坐於軟轎之中離開了奇華殿,自她離去後,適才抱着妝奩的宮婢由着李默帶進的侍衛消無聲息的處理乾淨。
穎妃在一旁冷漠的瞧着,未曾言語。弱肉強食,這後宮本就是如此,宮女太監是這宮中最微末的人物,死上十個八個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又何況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處理完宮婢後的東方宸給了穎妃一個寬慰的神色後,徑直的離開了奇華殿,留下的穎妃命丁香將外頭等着入殮的嬤嬤以及擡棺的太監一併叫了進來,將慕容漣漪的屍體收殮入棺,禮部的人自會將靈堂等佈置妥當,這些事情穎妃並不需要操心,她只站在一旁默默的瞧着。
今年入夏之後,這樣的事情似乎做了不下三次了,早已是熟能生巧,嘴角嗪笑一抹冷笑,像是自嘲,這宮裡明爭暗鬥,爾虞我詐,這一位是成了替死鬼,那麼下一位呢?又會是誰?
回宮後的魏清莞由半夏扶着趴在了一旁的矮榻之上,太醫院早配好藥溫熱後送了來,半夏爲其褪下了外頭的罩衫後,將腰包敷在了魏清莞裝疼的後腰上,溫熱的藥包瞬間帶走了刺骨的疼痛,魏清莞舒心的長嘆一聲。
“半夏,咱們的庫房中有和那金花脂膏差不多的漆盒嗎?”雙手交疊着放在下顎之上,魏清莞沉思道。
半夏坐在矮榻邊上,手上動作未停,腦中細細思量“有是有,遠看着樣子挺像,但不能細瞧,皇后娘娘要這東西幹嘛?”
魏清莞小心了迴轉了身子道“你去給我找來,在裡頭一樣的放上脂膏,再去把江海叫來,就說本宮有事情找他,去吧!”
進貢的東西最後的落腳處便是在內務府,這樣名貴的東西旁人碰不着,除卻總管太監,其他人便是看一下都不能,今年的脂膏只得這一盒,自然是最金貴不過的,東西那天是由江海親手送的,魏清莞只想詐一詐這江海。
他是宮中的老人,宮裡的主子換了一波又一波,可他能夠坐穩這內務府總管太監一職,左右逢源,說明他有自己的手腕,可若是這手腕是用來害人性命的,那麼魏清莞今兒是不能留他了!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江海便一路小跑着從外頭進了來,中年發福的身子微躬着,顯得有些吃力。
“小的見過娘娘,不知娘娘着急召小的來,是爲何事?”
魏清莞傷了腰,照舊趴在矮榻上,身上則蓋了一張輕薄的絲質毯子,早在來前江海就知道魏清莞傷了腰,所以並不奇怪。
奇華殿一早上傳來消息的時候,他便揣着心仔細的關注着那裡的一舉一動。魏清莞回來後不久,便把自己叫來了這裡,他心中雖有些不安,可到底臉上未盡數的表現。
“這不快到中秋家宴了,本宮的小廚房新制了一款糕點,讓你來嘗上一嘗,若覺得好,到時候便交給你們去細做,若是不好,便另外再說。”
魏清莞眉眼未擡的依舊這麼靠着,淡淡着,她的話音一落,挽春便從外頭端着一盤雪白的糯米餈自外頭進了來。
江海心中納悶,卻曉得這位皇后主子一向陰晴不定,遂小心的拿起了一顆糯米餈吃了起來,味道香甜軟糯,氣味芬芳,十分宜人,剛要說好時,外頭跟着跑進來的滴翠則大聲驚呼道“娘娘,那糯米餈先別吃,奴婢適才記性差,把那瀲婉儀那兒拿回來的金花脂膏當成了豬油膏攙在了裡頭……”
“嘔……”
話未說完,那邊才嚥下去糯米餈的江海,嚇得忙不迭的彎腰,想把嘴裡的糯米餈給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