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灼灼其華

當上官清帶着林慕雪的骨灰回鄉安葬時,東方桃夭發現自己的腹中竟然有了孩子,當真是老天的玩弄,像是故意的折磨着自己一樣。

偏生母后還不作爲,在後宮折騰了一大番的事情,差一點讓魏清莞要了性命,最終,她不得不與東方宸商議,全託了東方宸讓他以魏清莞有孕爲名,將孩子寄在魏清莞的名下,而自己則去了後來上官清故意避清靜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了許久。

母后身死,上官清在那個時候,得知自己有孕,那種滿臉的愧疚是如今她最不願意看到的表情,她討厭上官清用這樣的一種形態回到自己的身邊,更厭惡,他那憐憫的神態!

卻又想着,這樣也好,拖着這幅軀殼早早的生下這兩個孩子,讓這兩個孩子活着,總在上官清的眼前晃悠,那麼到死,他都會記得自己這一輩子還有個對不起的女人,她叫東方桃夭。

呵呵,多麼可悲的想法,林慕雪用死將她一輩子的音容笑貌烙印在了上官清的心底裡,且不老不死,永遠都是最美好的年華,她爭不過,只能期待着自己也死了,來期翼一番。

帶着這樣的心,東方桃夭只以消極的情緒,日復一日的等待着自己身死的那一日,卻不想,上官清竟然還會跪在自己的面前,請求着自己的原諒!

曾聽說,他也是用着下跪的方式帶走了林慕雪,沒成想,有朝一日,竟然也有他向自己下跪的一日。

東方桃夭有孕是上官清萬萬想不到的,當看着腹大如斗的東方桃夭,身形消瘦的躺在牀榻上,吃着各種保胎藥,甚至還要艾灸扎針時,上官清只想以死爲她謝罪。

一遍一遍,他只敢在心中對着東方桃夭訴說心中的歉疚與愧意,他不敢面對東方桃夭的眼睛,那裡,那樣一雙眼,光是瞧着自己,他都會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端湯遞藥,他默默的殿中做着一切卻不敢說話,兩個人相顧無言,直到東方桃夭生產,彼時,已經重回長公主府的東方桃夭受到了上官夫人從上到下的呵護備至,如瓷器娃娃一般的小心捧在手裡,生怕一下子就給化了。

可東方桃夭卻還是照舊如此,除了偶爾與紅袖說上一兩句的話,平日裡除了躺着便是靜靜的在一旁親手繡着一件兩件的肚兜,而上官清就這麼陪着他,爲她穿針,給她遞上剪刀。

東方桃夭的針黹女紅極好,曾經自己身上的每一件裡衣都是出自她的手,每一個針腳線頭都十分的平整,絲毫看不出線頭。

雙生的肚子極大,縫上兩針,東方桃夭便會覺得肚子不舒服,可她還是做下了大大小小的衣衫十數套,從小到大,一一的歸置好後,對着紅袖道“若我當真死了,這衣服每年一套,也能穿到十多歲,等到了十多歲,他們也會記得,自己的孃親給他們做過衣衫,縫過襪子,想來也會記得我的好。”

紅袖只聽着她說的話,便急的眼淚恨不得下來,連聲道“不會的,不會的,公主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若是公主當真出事,紅袖也不會獨活,一定早早的陪着公主,到了地下與公主一起相伴,還伺候公主。”

“傻瓜,你走了,誰幫我照顧兩個孩子,我身邊唯一能信得過人只有你,往後你帶着兩個孩子住進宮裡,讓皇后娘娘照應着,魏清莞那人嘴硬心軟,想來是不會苛待了我的孩子的。”東方桃夭說着,更是一聲長嘆着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眼底裡說不出的傷懷。

“公主……”紅袖亦是落下了眼淚。

“傻瓜……”東方桃夭只幫她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微微的抿脣笑着,卻不知,這樣的動作,讓一旁的上官清瞧着有多感傷。

宴請名醫,開下無數的良方,喝下無數的良藥,今時今日東方桃夭爲了這兩個孩子所受下的罪,都是自己曾經造下的孽,上官清不知道有多後悔!

他這一輩子,辜負了兩個對自己用情至深的女人,林慕雪的愛內斂,東方桃夭的愛奔放,這兩個女人,到最後都毀在了自己的手上,林慕雪他已無法再挽回,而東方桃夭,他希望自己能夠補救,哪怕是一點點的彌補。

東方桃夭差點搭上了一條命生下了一對雙生子,在她醒轉過來的那一刻,上官清只想用餘下的生命,來好好待她,說不出是否是情愛,只是心底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要對眼前的女人好。

拼了一條性命生下一雙孩子的東方桃夭,在醒來之後,看着坐在牀邊守着自己的男人,只覺得滄海桑田,像是整整的過完了一生,所有苦痛,眼淚,全都化作了嬰兒牀內尚酣睡着的兩個孩子。

“以後,我用一生來彌補。”這是男人給下的承諾,是彌補,而不是愛,可又有什麼關係,孩子已經生下,日子總要過下去,從來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不會越過越差,那麼多苦,那麼多委屈,都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能夠過不去的。

算不上原諒,東方桃夭只恨恨的罵了上官清一句“混蛋。”

是,就是這個混蛋,從住進她的心中開始,折磨了她數年,偏偏,自己不能將他從心底裡搬走,一廂情願,就得願賭服輸,這一局,算自己贏了嗎?

上官夫人盼了多年的孫子總算有了影,樂不可支的只待着抱着孫子取了名兒好認祖歸宗,卻不想,讓自己劫了胡,她是故意的!

能夠原諒上官清,卻不代表她要包容任何一個傷害過她的人,上官夫人,這個每一天都在想着抱孫子,給兒子送女人的老婆子,她第一個不會原諒。哪怕她跪倒在自己的面前!

紅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己與上官清好不容易纔在一起,怎麼能夠爲了這樣的人,再傷了彼此間的情分,可東方桃夭偏不,上官夫人最厲害的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最得意的便是自己有個孝子,可這孝是愚孝,如今一向愚孝的上官清都不再幫着自己,她除了整日的癡纏東方桃夭,祈求她給上官家一個孫子外,旁的再沒了奢望。

“我母親給你造成了困擾。”一日,上官夫人再一次來長公主府求見無果後,坐在搖籃前,看着酣睡的孩子輕搖着搖籃的上官清對着一旁正繡着虎頭鞋的東方桃夭,淺聲道。

“習慣了,這些年夫人的行徑無外乎這些,有什麼,到底是親孫子,我卻將她拒之門外,若是不鬧,只怕才奇怪吧。”

東方桃夭不禁的笑着,手中飛針走線,不消多會,一雙眼睛便已經在鞋頭上出現,上官清知道母親這些年私底下做了不少事情,想起來,心底裡又是一聲輕嘆,對着東方桃夭說着“對不起。”

“你如今除了對不起,旁的倒也不會說了,在朝堂之上-能言善道縱橫捭闔,舌戰羣儒的上官大人在家每日的與妻子除了對不起,便剩下對不住,傳出去,不會讓人笑話嗎?”噙着笑,東方桃夭對着那個蹙着雙眉,滿是愧疚的上官清這般言道,話語之中,沒有丁點的嘲諷,只是玩笑着。

“若說困擾,之前的五六年,不都是我一直在困擾着你,想來,你的日子應該也很是不好過吧!”

他那樣的一個人,親手下了藥端給自己,只怕每日的心底裡都是在天人交戰,每每都是自己故意的糾纏着他,到了後幾年,他寧願待在外頭不和自己一起,也不願意再給自己下藥,只怕也是這個緣故。

東方桃夭的話,顯然讓上官清微微一怔,瞧着他犯傻無以言兌的模樣,東方桃夭只是抿着脣微微一笑“傻呀,去幫我倒杯水吧,我都渴了。”

上官清聽後,忙不迭的去到外頭的桌上,給倒了杯水放在了東方桃夭的手心,水正好是溫熱的,當杯盞遞到東方桃夭的手上時,上官清這才接着剛纔的話,回答着東方桃夭道“那時候,我並沒有困擾,原本,那時候我只想抱了被子出去睡,不耽誤了你,沒成想,卻在見到花燭紅綢之下的你後,竟然就……”

“竟然就動了心?”

話說一半,上官清沒在說下去,倒是東方桃夭快人快語,忙不迭的幫他接了下去,隨後明媚的一笑,俏麗的容顏此刻,似一朵綻放開的芍藥花。

上官清讓她一說的,頓時紅了臉,倒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連帶着耳朵根都冒了紅,這一下,可把旁邊的紅袖看的掩不住的笑。

突然的,上官清想起,那一日,橘色燭光下,那一張皓齒明眸眉黛青顰盡態極妍的臉,讓自己看的癡癡傻傻的,像極了一個呆愣的小子一般的,亦是她。

或許,若她不是生在皇家的女兒,自己與她並不需要經歷那樣多的糾葛曲折,各自折磨許久,好在,兜兜轉轉,他們還是牽住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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