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盡全力推了半天,這石門也只是開了一條小縫兒,根本看不清裡面全貌,我被激起更濃厚的興趣
這又是爲人的一條惡習: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說句實話,八大胡同及其周圍的煙花之地,之所以有接不完的生意,是因爲京城的要員顯貴時常光臨,而這些人家中其實早就妻妾成羣,對主人的服侍也可以用體貼入微來形容。既然如此,顯貴們又爲何要冒着染上花柳病的危險出來尋樂從一句流行於八大胡同的口頭禪裡大抵能窺得端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能讓人身心處於異常興奮的,不是已經得到的東西,而是擺在你眼前,你卻得不到的。
小寶兒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了一把鐵桿兒的鑌鐵長槍,我一看樂了,長槍正好能夠插入到我剛纔推出的細縫裡,我倆一個來推,一個去撬,應該能把這石門打開。果然不出所料,我兩人一齊上陣,只消半柱香的工夫就把石門推開。西北方向的光亮很足,不拿屍油燈也能清楚看見裡面的情景,讓我失望的是,這石屋內除了一張石桌和一尊佛龕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這佛龕高三尺有餘,乃豆瓣形狀,爲純木製,底座六寸左右,外面被漆成紅色,顯得異常莊嚴。細看其做工,可謂精巧玄妙:佛龕通體採用鏤空透雕技法,頂部爲一龍頭,身纏於花藤之中。頭上飾以一頂雙層沿盔式帽,形似藤帽又似官帽。龕兩側各一龍一鳳造型,上龍下鳳,神態逼真,最下部爲一隻麒麟,仰首嘯天,與頂中之龍首交相呼應。下雕蓮花寶座,金漆佛置於其中。金漆佛坐姿,通身漆金,形態慈祥端莊,與透雕神龕合璧,可謂天造之作。
屋中的金佛讓我心中蒙上一層厚霧。我心想,這山洞的設計者究竟是出於怎樣一種目的面朝西南的石門上卻刻了個“東”字,而刻了“春”的石門裡,卻是一尊佛龕實在讓人琢磨不透。我和小寶兒均對佛像敬畏有加,在佛龕前行了幾個禮,就匆匆退出石屋。
再往下找,就是面朝北側的石門了,我和小寶兒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它的上面刻着什麼字,我倆一個脫臼剛剛復位,一個腿上輕微骨折,竟爭先恐後地往北面跑。第四扇門上刻了一個“稻”字。我心中暗暗高興,興許這石門裡藏着糧食也說不定,如果被我猜中,我倆生還的希望就顯得很大了。我兩人卯足了勁兒,使勁轉動石門,終於石門開了。還沒等我倆伸頭往裡看,從裡面竄出幾隻黑乎乎的東西,我嚇的一閃,加上腳不利索,一個沒留神,竟被悠了一個屁股墩。小寶兒也嚇的蹦到了靠到了邊上的牆側,我倆定睛一看,原來是幾隻灰不溜秋的耗子。“孃的嘞,嚇了老子一跳”小寶兒氣的罵了一句。我卻很高興,小寶兒有些不解的問我:“劉公子,我發現你有點兒異常”
“怎麼異常”我問。
“你讓耗子嚇得坐了個屁股墩,怎麼還樂的像撿了個寶似的”小寶兒接。
“這你就不懂了,有耗子出沒,首先說明這裡肯定有進出的通道;弄不好這裡還有水和糧食,否則耗子絕不會來”,我回答道。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小寶兒拍着腦門回答。
“你要比我先知道了,你不就成了我的寶公子了麼”,我打趣道。
我倆對視一笑,仍由小寶兒擎着屍油燈前來照亮,我在後面跟着。進去之後我倆一頓狂照,除了黑的發黴的地面之外,其餘地方全都空空如也。我倆有點失望,肚子也開始咕咕地抗議起來。我靜下心來一想,其實本來也沒什麼值得失望,即使太祖在這間屋子留下了萬石糧食,過了幾百年之後也該爛到地裡了,況且這裡既沒陽光也沒雨水,斷然沒有生長作物的道理。不過既然剛纔從石屋裡躥出了耗子,說明這屋子裡肯定還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通道。
我在地面掃了一圈,發現石屋內凡是齊腰以下都是由青石所制,絕不可能有鼠洞,況且再笨的老鼠,聽見人聲總要先躲回鼠洞纔對。它們既然敢於衝出石門,與人來個面碰面,一定是由於返回鼠洞需要的時間較長。於是我把目光投向石屋的高處,石屋上邊也是由條石所砌,只不過設計者知道上邊的石頭不太吃力,就選用了材質一般的石材。在幾百年的重壓之下,這些石材已經裂了幾道狹縫,想必耗子就是從那裡鑽出來的。爲了判斷自己的猜測正確與否,我叫小寶兒回書庫裡挑幾本最厚最硬的書,片刻之後,小寶兒捧回了一大摞。我站在上面慢慢探究。首先我把頭側着貼在狹縫口,感覺裡面有絲絲的風吹在臉上,看來之前我的判斷正確,這個狹縫的確是通往外面的。接下來,我又把手伸了進去,左右劃拉起來。其實做這一步之前,我比較擔心,怕劃拉到蛇的身上,讓毒蛇送我兩個牙印兒,但轉念一想,不能,耗子是很機靈的活物,而且剛纔躥出去的幾隻也是成年的模樣,如果洞中有蛇,想必耗子早就不在這洞中走動了。
劃拉了四五下之後,手上傳過來的感覺告訴我,在左邊兒靠下的位置有一個更大的圓洞,我把手伸入圓洞之中一摸,嘿,樂的我差點叫出聲來,我覺得手裡觸到的東西,是一粒堅果。拿出一看,原來是一粒松子兒。好傢伙,敢情圓洞是耗子們儲藏冬糧的倉庫,我叫上小寶兒,把他背後的布囊解開,我一粒一粒的把裡面的松子兒,榛子果,麥子粒兒全都取了出來。小寶兒一見,也是樂的不行,東西雖少,總歸給我們的生存帶來了不小的期望。
我倆捧着這山間的野果樂顛顛地退出了石屋,回到正廳開始分果子。站在正廳中央,我心裡雖然高興,但總覺得有點兒不自然,彷彿丟了什麼似的,但又說不出究竟丟了什麼。小寶兒歡天喜地的氣氛感染了我,我也就和他一起去剝開果子的皮,去慰勞抗議許久的肚子。
簡單的墊了墊肚子,我倆把剩下的堅果各自收到懷裡。畢竟,碰到鼠洞是我倆的福氣,這運氣是隻能偶現而不能常存的。老天爺賜給的活命糧食不能一口氣兒全給吃完,誰知道我倆出去還得經過幾番波折呢爲了出洞,我倆還得繼續往東邊轉。轉到了大廳的東北面,一扇石門又現在我倆面前,我倆迫不及待的去看門上的文字,是一個“酸”字。
酸,我倆站在門前想了半天,也參不透到底裡面可能有什麼玄機。難道是太祖寢宮的調味房抑或是廚子做飯的地方,酸字恐怕也只能這樣解釋了。不管怎樣,還是推門進去再說吧,萬一要再有鼠洞呢我倆不顧腳上的傷,一齊用力把石門推開了一條縫,小寶兒又回去取了那柄鑌鐵長槍,我倆一個推,一個撬,終於把酸字石門打開。由於地處偏僻,大廳和門頂的光亮並照不到屋內,我叫小寶兒擎燈照亮,小寶兒在石桌上找了一圈兒,並沒有找到屍油燈,想了一會才知道,原來從上一個石屋出來時由於太興奮了,忘記了拿。
小寶兒興奮地蹦回上一個屋裡去取屍油燈,我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刻着“酸”的屋子裡,沒想到剛纔的石屋中卻傳出了小寶兒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