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這麼一手,倒是頓時就讓宮裡多了不少的話題。一時之間,宮裡茶餘飯後說的都是這個事兒。
有站在徐薰他們那邊的,但也有站在楊云溪這邊的。不過都是私底下議論議論,倒是也沒鬧出什麼花樣來。
真正的再起事端,是在墩兒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
墩兒畢竟是徐薰養大的,所以倒是半點不意外就在楊云溪跟前提前了這個事情。
這日請了安之後,墩兒便是問起了這個事情:“聽宮人說,皇后娘娘懲罰了母妃?”
楊云溪聞言便是一挑眉,而後將點心盤子放在了墩兒跟前,招手讓墩兒坐在旁邊了之後,才微微一笑:“原來墩兒知道了這事兒。怎麼,墩兒覺得我做得不妥?”
墩兒垂着腦袋,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看着卻是再正經不過的。好半晌,墩兒便是開了口:“母妃這幾日抄書抄得手腕都腫了。”
楊云溪被墩兒這模棱兩可卻又充滿了試探的話給逗笑了。笑了許久,她才又問墩兒:“墩兒你說這話,到底是想如何呢?是替你母妃求情,還是在說我太過狠辣?”
墩兒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兒臣不敢。”
“口裡說着不敢,可是卻偏偏又這樣做了。”楊云溪看住墩兒,神色一點點肅穆起來。想了一想,她到底沒再將墩兒當成是小孩子對待,而是如同對着大人一般:“我知道墩兒你如今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若是有什麼話,也大可將這些話都說出來。畢竟,我也不是你的生母,作爲嫡母也不曾養育過你,你護着你的母妃,也是情理之中,並無什麼不該的。”
墩兒如今的確是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行事也着實不像是個小孩子了,早熟得有些過分。
楊云溪看着墩兒稚嫩的臉,可是卻絲毫生不出憐惜的感覺來了。如今墩兒的行事……讓她再無法覺得墩兒是個孩子,所以自然也是不能再像是對待孩子那樣心生愛憐。
墩兒卻是到底露出一絲別樣的情緒來——一絲絲的慌亂出現在他的面上,而後才低聲道:“皇后娘娘若是不痛快,就懲罰我罷,我願意替母妃受過。”
楊云溪靜靜得看着墩兒,心頭卻是有些複雜。墩兒這般,真真的叫她卻是不知該如何說纔好了——之前因爲了一個小事兒,他便是對徐薰那般。而如今,他卻又如此的護着徐薰。
“墩兒你如今是不是覺得我就是那心狠毒辣詭計多端的人?”輕笑一聲,楊云溪如此問了一句。或許有些突兀,不過她態度倒是平和。
墩兒卻是徹底慌了神,無措的看着楊云溪,努力的想繃住神色,可殊不知他自己的表情卻已是早已經回答了墩兒的話。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墩兒的頭,而後才道:“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到底誰對誰錯,或許大了你便是能明白了。只是我現在要跟你說一句,這件且不說並不是我的吩咐,就算是我的吩咐,可我作爲皇后,你母后做出那般的事兒,卻是讓我的威嚴何處擺放?就好比你是太子,可是旁人卻是偏要奪你的光芒,你又會如何?”
墩兒顯然是明白這話的意思的。所以墩兒沉默了良久。
楊云溪看着墩兒沉默,也不出聲,只是心頭暗歎了一聲:果真不再是個孩子了。“
“你可還想替你母后說情?”楊云溪輕嘆一聲,又問這麼一句話。
墩兒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再開口,只繃着臉站起身來:“這件事情終歸是母妃的不是,兒臣只是心疼母妃,母后不必在意當真。”
楊云溪擺擺手:“去罷。”
待到墩兒出去,她便是不由得又輕嘆了一聲。墩兒如今這般摸樣,真真兒卻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慄。這選擇看似是被她說服才做出這般抉擇,可是仔細想想呢?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墩兒現在尚且稚嫩,可是卻有如此心思,又如此的選擇,真真是叫人心寒。”
墩兒選擇了最應該選的,可卻是拋舍開了對徐薰的心疼和維護。他如此的選擇,如何能不叫人心寒?
徐薰一心護着的,全心爲之謀算的,竟是這麼一個心思深沉的,真的值得嗎?
楊云溪心中有些難過,卻更多的是失望。墩兒是她看着長大的,如今變成這樣,她如何不失望?而甚至這樣的變化,仔細回想卻是連痕跡都找不到,如今想來,卻是悵然。
蘭笙瞧着楊云溪皺着眉頭,到底是忍不住出聲勸道:“主子這是做什麼?不管太子殿下是怎麼回事,橫豎和咱們沒什麼干係——”
“怎麼就沒有干係?”楊云溪搖頭,揉了揉眉心,輕嘆了一聲:“他是太子,他成了什麼摸樣,對咱們的影響如何不大?他的心思深沉,只怕將來……”也同樣會對他們用上這些深沉的心思。別忘了,她這裡還有阿石和阿木呢。
楊云溪這麼一說,蘭笙倒是有點兒慌亂:“那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總不可能讓朱禮廢除了墩兒不是?所以並不能怎麼辦,只能先這般的什麼也不做。所以她搖搖頭:“就這麼先看着吧。第一個吃虧的,總歸也不是咱們。”
蘭笙只能沉鬱的下去了。
這件事情轉頭就叫朱禮知道了。卻是楊云溪親自說的。
朱禮知道此事兒之後,倒是沉默了許久,最後才嘆了一聲:“墩兒這是長大了,所以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楊云溪也是點頭:“你心裡有數也就罷了,而後想法子盡力讓人糾正糾正纔是。畢竟他還小呢。”
朱禮點頭,伸手攬住了楊云溪的肩,“我若是疏忽了,你便是替我多留心着。這些事情,也不必瞞着我。畢竟是太子是國之根本,若是……”
朱禮沒說出這個若是後頭的話,只是輕嘆了一聲。可是這個意思,卻是已經明白了。
楊云溪心頭明白,朱禮這話的意思,就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墩兒實在不合適,他便是也不會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