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王順出去了,那頭蘭笙便是進了屋子。一進屋子蘭笙就瞧見楊云溪脣畔掛着一抹說不出味道來的笑——有點兒像是嘲諷,又有點兒像是冷笑,還有點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主子這是怎麼了?“蘭笙唬了一跳:”可是王順說了什麼?“
楊云溪看了一眼蘭笙:“蘭笙,你說王順是效忠我多些,還是效忠殿下多些。”
蘭笙遲疑了一下,抿了抿春脣卻是有點兒不好說。好半晌才搖頭道:”這事兒我卻是不知該如何說。王順人是好的,在薔薇院這麼久,也沒做出什麼對薔薇院不好的事兒來,反倒是忠心耿耿的。主子但凡有吩咐,他也是做得極好——只是……“
”不過是兩頭討好罷了。“楊云溪微微一笑:”若是我敢做出什麼算計殿下的事兒,你說他會不會跟殿下說?自然是會的。又或是殿下問起了什麼事兒來,他說是不說?自然也是不會瞞着的。畢竟別忘了,他本就是殿下的人。別說他,就是我不也是殿下的人?如何又能違抗殿下呢?”
楊云溪說這話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蘭笙聽着心裡難受,便是道:“如若不然,咱們也可以不用王順就是了。何苦呢?”
楊云溪只是笑:“不用王順卻是又用誰?王順不錯,用他卻是正正好。有些事情,讓殿下知道也不是什麼壞事兒。”有事情她不好說,卻是正好可以通過王順的口告訴給朱禮。
而且有的時候,她還能夠通過王順的口,知道一些朱禮的意思——就比如是這次。
王順說的那些話,她很難相信這是王順自己琢磨出來的。尤其是那一句薛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更是無比直白的暗示了她薛家該怎麼做。這樣的話……不像是王順臨時想出來的,倒像是一直在等着她問似的。
楊云溪脣角勾了一勾:“其實這次倒真真是個好機會。”朱禮陷入困境,這般情況以後幾乎是不可能再出現,若是抓住了這一次的機會,薛家便是能夠毫不費力的躋身於權貴之中,而後一鼓作氣衝上前去。
縱然依舊底蘊不夠,可是總歸也是多了發展的機會,日後子孫後代也是受益無窮。
薛家越是受益越是強大,她這頭自然也是越發的在後宮根深蒂固,不再怕別人。
又想起了李家和古家聯姻的事兒,楊云溪心裡便是煩躁起來。只略略一沉吟,便是吩咐蘭笙:”蘭笙,你叫王順遞話出去,讓薛家直接推了對朝廷的銀子供奉。只說天災虧損,着實拿不出銀子來。若是朝廷說殿下和薛家當初說好了——就讓薛家委婉的表示出,只聽殿下吩咐的意思來。”
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國庫空虛的時候,銀子便是更顯得重要了。這個時候,饒是大家再看不起商戶出身的薛家也好,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樣只能忍着心頭的不屑,低聲下氣的討好薛家?
這次的確是薛家的機會,因爲朝廷缺銀子。若是換做其他的情況,朝廷不缺銀子,那薛家自然也沒有露臉的機會。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只是如此一來,薛家卻是再不能出半點差池了。而且這般冒險——”她心頭卻也是有些發虛的。這事兒若是成了還好,若是敗了……
以薛家的地位來說,薛家根本沒有再翻身的機會。別說翻身,說不得就要落個滿門抄斬的境地。
其實她倒是很想穩妥一些——可是王順那樣的話卻是讓她很清楚,朱禮的意思已經擺在那兒,薛家其實不管如何都是一個被動的局面。只是與其等到朱禮開口薛家顯得被動聽話之外,倒不如主動表明忠心。
唯有如此,面子上看着也是過得去,而朱禮也同樣念着薛家的情。算是化被動爲主動。
只是這樣的主動,多少也讓人覺得有些無奈罷了。
楊云溪甚至不敢去想若是萬一事情敗了,薛家該如何,她該如何。那樣的情景,她只是想想就覺得害怕。
可是即便是害怕,卻也是隻能夠昂頭往前走,甚至半點的遲疑也不能有。
楊云溪揉了揉眉心:”殿下呢?“
”殿下去看太后娘娘,還沒回來呢。“蘭笙低聲嘆了一口氣,“昨兒就讓熙和攔着說了好一陣子話,今兒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是那般——”
楊云溪擺擺手倒是不大在意:“殿下要去,你還能攔着不成?別說說話了,就是真將人帶走了又如何——”
話音沒落,倒是歲梅在外頭敲了敲門,出聲稟告道:”殿下說是去看看太子妃,要陪太子妃用晚膳。今兒大約便是不會再過來了。“
楊云溪的聲音便是戛然而止,隨後扭頭看了一眼蘭笙,笑着搖了搖頭。微微挑眉投過去一個”你能如何“的神色。
蘭笙癟了癟嘴。一臉的悻悻,只是到底沒將替楊云溪覺得不值的話說出口來。
“墩兒他們今晚吃什麼?”楊云溪壓下心裡那點不舒服,笑吟吟的叫了歲梅進來問。如今兩個孩子雖然都還吃着奶,可也不過是鬧着玩一般,反倒是吃飯更主要一些。
歲梅笑道:“燉了蹄筋,熬得都快化了,又加了米進去做成了粥。裡頭還加了一些碎菜沫兒,五顏六色的看着也好看。”
楊云溪聞言便是笑了:“如此倒是好,兩個孩子倒是不知道該有多歡喜。”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懂什麼叫好吃,好看倒是真要緊的。若是看着不起眼的,兩個小祖宗倒是都不肯動一動的。
歲梅想着便是嘆了一口氣:”說起來這次墩兒殿下和小蟲兒都是瘦了不少,得好好補一補纔是。“
楊云溪應了一聲,“將墩兒和小蟲兒都帶過來吧,咱們娘三一起用膳。”
朱禮不在,她自然也就無需再講究那麼多,也不必怕小蟲兒和墩兒吃得到處都是讓朱禮看見了。
墩兒還是第一次和楊云溪一起用膳,倒是新奇得很,不過也乖巧得很。倒是小蟲兒跟個蟲子似的,怎麼也消停不下來,不是這裡動,就是那裡動的。
待到真開始吃了,更是毫無禮儀可言,不大一會兒就弄得到處都是飯粒。
楊云溪看得直笑出聲來。
“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