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徐薰再問什麼,便是有人過來不軟不硬道;“徐良娣還是別多留了罷,時辰差不多到了。徐良娣該去前頭了。”
既是出殯,徐薰作爲良娣自然是不可能不出現的。
徐薰看向楊云溪。
楊云溪淺笑:“都說了不會有事兒的。你又何必擔心?”
許是楊云溪太過鎮定,徐薰便是被感染了幾分,而後總算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吳晴蕊嗤笑一聲;“徐良娣倒像是楊貴人的閨女似的。瞧着那樣子,倒像是個沒斷奶的奶娃娃。”
楊云溪瞥了吳晴蕊一眼:“因知道四道臨頭了,所以便是說話絲毫不顧忌了嗎?竟是半點退路也不給自己留了?”
吳晴蕊的臉色一白,露出幾分恐懼來。不過卻還是死鴨子嘴硬道:“楊貴人又何必這樣說?咱們不都差不多?不都是死到臨頭了。”
“我可不覺得。”楊云溪悠悠然再喝了一口茶,瞥了吳晴蕊一眼;“要不咱們來打個賭?”
吳晴蕊沒理會楊云溪,只是冷笑一聲,似是覺得楊云溪死到臨頭,便是失心瘋了。
倒是吳文玉一把抓住了楊云溪;“楊貴人你說真的?我們真的不會有事兒?”
吳文玉一臉的驚恐之色,顯然是已經到了窮弩之末了。巨大的恐懼只怕就差一點點,就能將吳文玉整個人都壓得崩潰。
楊云溪又是憐憫又是好笑,到底還是沒折磨吳文玉,點點頭:“想來是的。”
吳文玉便像是得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整個人都是鬆弛了幾分,又忍不住的笑起來。那副樣子看了,叫人只覺得可笑。
時辰很快就到了。楊云溪不等人催促,便是站起身來;“走吧。”
染心扶着楊云溪往外走,看似鎮定。不過實則身子卻都是在微微的發顫。
楊云溪自然是覺察到了。當下輕嘆了一聲,拍了拍染心的手背,壓低聲音微微動了動嘴脣;“怕什麼?咱們不會死的。”
她死了,熙和都得跟着陪葬呢。所以,她是真不着急。不過,對於熙和只救她一個,還是乾脆一起,她倒是真猜不透。但是隱約猜測,覺得應該是後一種纔對。
出了屋子沒多久,楊云溪就看見了熙和。
比起她們這些要陪葬的衣裳鮮豔,熙和她們卻都是素衣素裳,兩撥人走在一起,倒是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熙和看過來的時候,楊云溪便是衝着熙和微微一笑。
熙和麪上的神色便是險些扭曲了。
吳文玉衝上去就想求熙和。不過熙和淡淡的掃了一眼:“堵上嘴,不許哭叫。”
於是除了楊云溪之外,其他人都是被堵住了嘴。至於楊云溪爲什麼例外——無非就是因爲氣勢在那兒擺着罷了。到底是做了這麼久的寵妃,楊云溪還真不至於連個宮人都是鎮不住。
而且熙和也不敢太過分了不是?
見着熙和還好。見到了古青羽的時候,楊云溪卻是飛快的挪開了目光——面對古青羽看過來的目光,她竟是有些不知怎麼面對纔好。
到了現在,似乎那些前塵往事也都沒有計較的必要。可是,一想起古青羽做的那些事情,到底心裡還是在意的。
所以楊云溪便嘆了一口氣。想着,既是如此那也就不必再說什麼,也更不必再互相看來看去。該如何便是如何罷了。
古青羽大約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倒是什麼都沒說。
一行人就這麼沉默着走到了宮門口——棺槨便是從這裡出宮,前往陵寢之處。而楊云溪她們,也隨後會跟着過去。
倒是沒有人顯得特別悲傷,反而都只是麻木。沒有傷痛,單純是爲自己以後生活的麻木。
墩兒小小的人兒穿了麻衣孝服,他一會兒是要去捧靈摔盆的。不過到底是太小,看着這個陣仗便是嚇得厲害了,瑟縮在胡蔓懷裡一動不敢動。
看着墩兒,楊云溪便是忍不住的想起了小蟲兒來:也不知道小蟲兒這會子在做什麼?倒是幸好沒將她帶過來,不然只怕也是要被嚇到。
還有朱禮……也不知陳歸塵找到了朱禮沒有。
而後她想起了熙和說的讓她去找陳歸塵的那話。當即幾乎是忍不住覺得荒誕,便是笑了一笑——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她對陳歸塵應該是餘情未了的。可是實際上呢?
當初斷得徹底的是她。最先忘了那些情愫的人,也是她。
她是再狠心絕情不過的。
而且,她有小蟲兒,有朱禮,她又怎麼可能會那樣選?熙和又怎麼能夠說出那樣的話的?
想着想着,楊云溪便是微微的覺得有些憤怒了起來。只覺得自己這是被熙和看輕了。又想:是不是朱禮心裡也這樣想的?
一路思緒紛雜,在看見了那華美的棺槨時,這些思緒才逐漸都安定下來。
一國太子出殯,自然是有不少的規矩和禮儀的。並不像是民間普通人家那般隨意簡單。
而直到這個時候,熙和卻仍是沒有動靜。楊云溪尚且還能鎮定,染心卻是有些不安了,壓低聲音道:“會不會——”
楊云溪搖搖頭:“放心。”
就算熙和那兒沒動靜,她這裡也還有後招呢。
楊云溪的鎮定到底是讓染心重新又鎮定了下來。
這麼一來,很快便是到了出殯的時辰。棺槨出了宮,這頭王公公那兒便是過來了。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各位主子們,請隨奴婢來罷?”
這就是要送她們上路了。
楊云溪再度看了一眼熙和,熙和依舊是無動於衷。
楊云溪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角:罷了,那就看誰沉得住氣。
鬆開染心的手,楊云溪輕聲道:“染心你跟着徐良娣罷。”
染心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是看見楊云溪已是朝着王公公含笑走了過去。那副樣子,倒是半點不像是去赴死的。
王公公看着楊云溪這神情,倒是一下子就忍不住的心裡一突突:楊云溪這般,反而讓他一下子想起了那天的情形來,登時就覺得怕了。唯恐楊云溪一聲不吭的,便是又擺了他一道。
楊云溪看出了王公公的變化,便是笑容又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