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和熙和再碰面,是在李太后那兒。
李太后將墩兒和阿石叫了過去用膳,小蟲兒也是跟着。
這麼一來,徐薰自然是要跟去,楊云溪也不例外——就算李太后不讓她跟,她也是要跟的,不然的話如何能夠放心?
因也只是家宴,她自然是也沒盛裝打扮,櫻草色的齊胸襦裙,寶藍色的半臂,清爽又不失了莊重。頭上除了八尾的金鳳鑲八寶的簪子,也就只幾個通潤的小玉簪。
徐薰的打扮也是差不多,不過卻是沒戴鳳簪,一朵金絲芍藥壓在烏黑的鬢髮上,珍珠爲露,金絲爲蕊,花瓣也不知用什麼材料做的,華美又剔透,看上去便知是珍品——世人都只道這些東西做得越是逼真越好看,可是殊不知,這般一看就知是假的,同樣也是華美精緻,叫人心動。
楊云溪只看了一眼便是挪開了目光——這簪她倒是也有兩隻,一隻是海棠的,一隻是牡丹的。牡丹的她覺得卻是不好戴,海棠的太過嬌豔,如今她懷孕面色不好,怕壓不住也是沒戴過。
這還是當初朱禮大封后宮的時候,底下貢上來的。一套十二支花簪,她有兩支,其他的除了後宮宮妃之外,便是也就曾太妃和昭平公主得了。再剩下的,應該是朱禮賞給了臣子。
徐薰和芍藥很是相配。
楊云溪對李太后請安後,便是衝着徐薰一笑:“你和這簪十分相稱。不過這簪倒是真真好看,回頭我也翻出來戴。”
秦沁也在,聞言也是道:“那回頭我也一起戴一戴,咱們倒是可以行個花宴。看看能湊齊多少種花。”
秦沁顯然是爲了活絡氣氛:阿媛怕生,估摸着剛纔氣氛也太冷淡,這會子幾乎都是要哭出來了。那副想哭又不敢的樣子,倒是叫人心疼。
楊云溪笑着看一眼熙和,輕聲應了:“這倒是好主意。”頓了頓,又將話題轉到了阿媛身上,柔聲對着阿媛道:“阿媛可還認得我?認得你大姐姐不?下來讓大姐姐帶着你玩去。”
阿媛只是往秦沁懷裡縮。
小蟲兒則早是和墩兒玩得笑成了一團。兩人畢竟常常見着,本就要好。小蟲兒炫耀似的拉着墩兒的手去摸楊云溪的肚子:“弟弟和妹妹,都有。”
墩兒有些不敢,一臉敬畏的樣子。
徐薰也覺得不妥。便是叫墩兒:“墩兒你過來,別弄皺了貴妃娘娘的衣裳。”
墩兒便是回了徐薰身邊。
一直在李太后旁邊坐着的熙和,此時卻是淡淡的開了口:“皇上龍體未愈,貴妃娘娘卻是尋思着要辦花宴,怕是有些不妥罷?”
這話便是在暗指楊云溪對朱禮不上心了,在朱禮身子不好的情況下,她卻是要歡歌飲宴,着實是沒將朱禮放在心上。
方纔徐薰和秦沁都說了這事兒,不過熙和卻是隻提了楊云溪一人……
楊云溪看了一眼熙和,隨即微微一挑眉:“我又何曾說過現在就要辦花宴?自然是要等皇上好起來再說此事兒。不過,我倒是忘了,這個的確是有些不妥。當時這簪子,因了淑妃你不在宮中,倒是忘記給你送過去了。”
衆人都有,唯獨熙和沒有。
楊云溪故意點出這個事實來,熙和自是有些尷尬羞惱。雖說不過是一隻簪子的事兒,可是這背後卻是代表了朱禮對熙和的厭棄。
熙和卻是無法反駁,到底只能委屈的低下頭去默不作聲了。
李太后冷眼看了這麼久,此時便是終於開了口,一開口卻是冷冷的衝着楊云溪去了:“貴妃這般夾槍帶棒的是個什麼意思?我叫你們來,是想熱熱鬧鬧吃頓飯,不是來看你們這般爭鬥的。貴妃若是這麼容不得人,便是提早回去吧。不然氣壞了你,我可沒法跟皇上交代。”
楊云溪對上李太后的目光,倒是也沒多少不快,反倒是笑笑:“太后您想多了,我並沒有針對淑妃的意思。罷了,我不開口也就是了。”
這算是服軟,不過卻是不明顯。
李太后倒是也沒再多說什麼。
只是這一頓飯,衆人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有一件事情,卻是衆人都心知肚明的:李太后這是還要護着熙和的。
或者今日這一頓飯,其實就是太后爲了給熙和撐腰的。
待到飯畢衆人便是紛紛告辭。楊云溪便是笑着招呼了徐薰和胡蔓二人一同離開。
徐薰看了胡蔓一眼,雖沒多說什麼,到底也是流露出幾分抗拒的意思來。胡蔓倒是十分乖巧,也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並未和她們二人並肩走,微微落後了些。
楊云溪看在眼裡,知道徐薰這是還介意着。想了想便是道:“如今局勢這般,墩兒年幼,皇上又是這般。墩兒全賴你們兩家扶持,你們二人也更是該同心協力的維護墩兒纔是。倘若你們都是爲了墩兒好,便是都將心頭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好好想想是不是該聯手纔是。”
到了岔路口,胡蔓便是先行一步離去了。
楊云溪看了一眼徐薰,輕嘆一聲:“皇上的情況你也清楚,你自己想想,我說的話是不是有道理。我知你不喜胡蔓,怕墩兒被搶走,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別忘了現在是個什麼局勢。你若是想讓墩兒陷入危境,便是隻管不去想我這些話。不管你心裡如何想,以後想要如何做。在墩兒還需要胡家力量的時候,你便是將那些都收拾起來纔好。半點也別表露出來。”
再多餘的話,楊云溪一句也沒再說。
徐薰卻是陷入了深思。良久,才聽得她嘆了一口氣:“是了,你說得很是,卻是我想得不夠周全。日後我會注意的。”
頓了頓,徐薰又道:“多謝你的提醒。”
這句話從徐薰口中一出,楊云溪便是隻忽然就覺得的確是疏遠了。這樣的感受一閃而逝,她將心頭翻滾的情緒都是壓了下去,淺淺一笑:“你能明白便是再好不過了。”
徐薰應了一聲,隨後又嘆一口氣:“也不知怎麼就到了這一步,越是不想的東西,越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