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站在蘆葦蕩中一小塊平地上,飛燕扭頭向我說:“到這裡就安全了,你自由活動都沒關係。”
我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欲哭無淚,哪裡有什麼心思自由活動?
平地上有個低矮的小木屋,甚至比周圍高高的蘆葦蕩還要矮一些。
飛燕隨意地推門進去,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過了一會兒,木屋的煙囪裡冒出一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輕煙。
我也想跟着進去,但是看看身上泥水淋漓的樣子,怕把房子里弄髒了,沒敢進去。
飛燕在木屋裡面乒乒乓乓地忙着,大概半小時過去,他在門口探出腦袋,對着我招手:“三弟,進來!”
“不會搞髒了房子吧?”我小心地確認。
“哎,什麼話?沒有的事!”飛燕跳出來,拉着我就往屋裡走。
這是一間相當簡陋的木屋,外面看就已經是相當低矮簡陋,四面穿風了,裡面一看更是家徒四壁的潦倒樣子。
牆角有個大缸,裝滿了水,缸下面用石頭墊起來,塞了幾枝柴火進去,火燒得正旺。
“三弟,衣服脫了洗個澡。”飛燕拍拍水缸,手往裡探了探,點點頭:“水溫正合適。”
“哦!”我剛想脫衣服,但是擡眼一看,飛燕一動都不動,就蹲在水缸旁邊,一會兒吹吹火苗,一會兒加根柴火的。
“大哥!”
“啊?怎麼了?”飛燕一臉茫然地擡頭看了我一眼:“不好脫?不好脫就用力扯了算了,我這裡還有新衣服,反正體型都差不多,大哥能穿的你也能穿。”
“不是……大哥,您出去啊!”我拉着衣襟爲難地說。
“我這不是還要給你燒火嗎?一會兒讓大哥給你擦擦背,你們艾歐澤亞那邊肯定沒人幫你擦過背。別害羞,都是男人有什麼的?”飛燕不以爲意地撥了撥火苗。
“如果都洗澡我不會害羞啦,你看你衣冠楚楚的,我赤身裸體,這有點……”
我話還沒說完,飛燕就皺着眉頭看了眼水缸:“這水缸不夠大啊,擠不進去兩個人,三弟你就忍忍吧。”
說着,飛燕就上來利落地解開我的衣服。我去你丫哪裡這麼熟練的啊!你在哪裡練的啊!
我臉上滾燙,喊着:“自己來自己來,我自己來!”才勉強挽回了主動。
三下五除二把衣服一扒,我就跳進水缸裡。水缸裡的水恰到好處,微微有些溫。雖然這現在是大夏天,但我依然不喜歡洗冷水澡。這個溫度簡直讓人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來,轉過身去!”飛燕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進了水缸,我的羞恥心就好多了,老老實實聽他的轉過去背對着他。
“三弟,你有福了!這是大哥家祖傳的搓澡秘笈,保你感覺自己像上了天!”
之後一段時間的記憶我有點模糊。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穿好了一套半新的衣服,坐在房子中間的木地板上了。
飛燕從外面進來,後面跟着一個渾身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的人。
“大哥!”我站起身喊了一聲,又仔細打量幾眼飛燕身後的人。如果不是她腦袋兩側沒有角,我還真以爲是夕霧回來了。
“這是朧,忍村的人。她看到我發的信號了,過來與我接洽。朧,這是我的三弟。二弟還在草原上練兵,暫時過不來,你們暫且先認識一下。”飛燕熱情地給我們介紹對方。
我點點頭,向朧伸出手,但是朧卻一躬身半跪下來。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想拉她起來。飛燕攔住我:“這是忍村獨有的表示效忠的形式,讓她做吧。”
飛燕說話的神情很正經,我也只能默默地旁觀。
朧拳頭杵地,低頭說:“拜見三少主。”
“很好,起來吧。”飛燕代我作答。
“是!”
也不見朧的身體哪裡在用力,她的身軀就像流水一般自然地站起來。
“少主,三少主,看到信號之後,二頭目派我過來查看情況。少主,這段時間您都在哪裡?我們很擔心您。”朧的類型和夕霧完全不同。夕霧可不會追問飛燕在哪裡。
果然,飛燕的臉略略僵硬了一下,繼而笑着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計較了。關鍵是着眼於未來。我和三弟要去趟黃金港,你們能幫我準備船隻嗎?”
朧就像死機了一樣,大概一兩秒之後,才趴伏在地:“是!立刻預備!還請稍等!”
“很好,去吧。”飛燕揮了揮手。
朧弓着腰退出小屋,之後就沒有動靜了。我探頭往外一看,朧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忍者挺厲害啊,就這日常的技能運用上,可比其他職業實用多了。
縮回頭,我看到飛燕正惆悵地坐在地板上,手撐着地,看着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哥?怎麼了?”
“哦!我是在想,忍村現在人才凋零這麼嚴重了,朧這樣的沒什麼經驗的忍者也被派出來執行任務,這放在一年前,簡直不可想象。”飛燕回過神來,對我說。
“慢慢會好的。”我猜忍村是夕霧所在的武裝勢力吧?爲主子盡忠什麼的,爲了飛燕的大計,折損人手到傷筋動骨的地步,難怪飛燕會在意。
“難哪,人心難測。我曾經以爲是對我忠心耿耿的忍村偏偏出了叛徒,而剩下的這羣忍者引以爲恥,覺得在我面前擡不起頭來。殊不知我更擔心他們會多想。比如說他們什麼事情沒做好,我是該嚴厲地訓斥他們,還是該寬容一些,隨手放過?順帶一提,我一般對人的態度都比較寬容。”
嚴厲地訓斥,在忍村人眼裡,可能是主君還沒有釋懷,對他們依然見疑;如果像沒事人一樣寬容放過,又讓人覺得心中不安,唯恐主君哪天來算總賬。這種事情哪裡有正確答案啊?
“大哥,這事兒你問我也沒用啊。爲君之道就是孤高之道,都得靠你自己形成自己的風格纔是。不過我覺得,只要一心秉公,應該沒問題吧?”
飛燕衝着我笑了笑,沒答話。
我就知道我的回答大概不怎麼能令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