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笑話了。拉萊耶和伊扎克都有點五指不沾陽春水的意思,結果對於洞山羊的需求量估計嚴重偏差。實際上千把號人,大部分是婦孺老人孩子的情況下,吃不了多少。反而是拉萊耶庫存裡的調料用得飛快。
年輕的小夥子們大概兩三個人就能幹掉一隻羊,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六七個人一隻羊都不一定吃得完。而洞山羊的體格比拉萊耶所認知的普通山羊綿羊要大得多,這估算差距就挺大的了。不過好處在於,顯然他們每天要獵取的洞山羊數量少了。
拉萊耶看着阿拉米格人用他們的土方法將羊肉快速醃好,晾在陰涼的地方,晾個兩三個小時,下油鍋炸,之後取出,晾乾,用油紙包好,塞進木桶裡。這是一種短期保質的做法,最多能保持這些羊肉一週到十天左右不會變質。現在天氣也不算熱了,這樣處理之後的羊肉還是讓拉萊耶比較放心的。
到達東薩納蘭的第二天,拉萊耶他們路過枯骨營地。這裡因爲之前的多瑪廚師團的努力,已經成爲一個旅遊景點。拉萊耶希望能夠在這裡用羊肉換到一些主糧,然而到了營地才發現,裡面居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拉萊耶非常詫異。在東薩納蘭區域,枯骨營地的出入口負責守衛工作的可是恆輝隊。拉萊耶想象不出恆輝隊居然也會和居民一樣不知所蹤。這是什麼神秘事件的開端嗎?
在營地裡走了一圈,拉萊耶更加奇怪了。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人們撤離得非常有序,家家戶戶收拾好東西,關好門窗才離開這裡。就像是有人組織他們集體離開一樣。他們爲什麼要離開這裡?要知道他們在這邊運營得非常成功,說日進斗金一點都不誇張,只要一天不運營,損失可就非常驚人了。
看着空蕩蕩的營地,屋子的門窗像是緊閉的大嘴,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烏利爾這次深刻地覺得自己的直覺怕是出問題了,緊緊跟着拉萊耶,半步都不敢稍離。
拉萊耶探頭,遠遠望了眼難民們紮營的位置,大部分婦孺老人都還在忙碌地製作肉乾,只有烏利爾帶着幾個小夥子跟他來到枯骨營地這邊。他們之前沒有來過這裡,以爲枯骨營地還是以前那樣籠罩在悲傷之中,是個安靜的小鎮。
秋風從枯骨營地的上方吹過,發出嗚咽的聲音,把烏利爾嚇得渾身一個機靈。
“拉萊耶大……咳嗯……大人,這是不祥之地,我們快走吧!”
拉萊耶瞥了烏利爾一眼:“什麼不祥之地。這裡原本是薩納蘭的人用來追思在第六靈災逝去的親人的地方。他們的遺骸就葬在北邊的墓地裡,是個寧靜祥和的小鎮,不要說什麼侮辱先人的話!”
烏利爾原本黝黑的臉竟然顯得有些發白,聲音都變調了:“追思?遺骸?哎喲我的天,這可不就是……”
兩個跟着來的小阿拉米格的小夥子忍着笑,在拉萊耶的指示下一邊一個攙着烏利爾往小鎮外邊走。
烏利爾腿直髮軟:“這不是回去的路,我們還要去哪裡?”
“在墓園旁邊有個修道院,我想去看看情況。”
“拉拉拉拉萊耶大人……我們不要破破破破壞逝者的的的的的安寧吧……”
拉萊耶嗤笑起來:“我倒不知道我啥時候改名成拉拉拉拉萊耶了,你不是挺威猛的嗎?到底在害怕些啥?你看人家小夥子們都沒有人害怕。”
小夥子是不害怕,但他們都快抖得手上都沒力氣了,還得估計烏利爾的顏面,拼命忍笑。結果左邊那個小夥子不小心噴了出來,眼淚鼻涕在空中飛舞,煞是壯觀。
“咦?”拉萊耶發覺修道院裡好像有點燈光。
他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覺之間,確實已經到了下午快黃昏的時候,修道院的採光不好,已經是需要掌燈照明瞭。
烏利爾看到修道院裡的燈光,不要說腿了,連身上都軟了下來,龐大的身軀像是沒骨頭的蛇一樣被小夥子拖着,跟上了拉萊耶。
拉萊耶覺得烏利爾的表現很不對勁。但是他沒興趣去探查別人的隱私,只是順着自己的好奇心,推開了修道院的門。
一個戴着眼鏡的學者樣子的白袍修士正面朝着神龕,低着頭像是在祈禱。他聽到推門的聲音,急忙回頭,看到拉萊耶他們才鬆了口氣,微笑起來:“幾位……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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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萊耶不知道腦子突然哪裡搭錯了線,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糧食,我們需要大量的糧食。”
修士的回答同樣讓人覺得意外:“噢,有的,地窖裡儲備了不少糧食,你們可以拿走一半,必須得留下一半。”
拉萊耶點點頭,讓烏利爾在旁邊椅子上坐下,叫一個小夥子回去喊人,另外一個人留下。烏利爾已經不中用了,拉萊耶需要多一個人在這裡,多一雙眼睛觀察。
現在拉萊耶才仔細觀察這位修士的樣子,他頭上戴着一個圓帽,金黃蓬鬆的髮絲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像是能將這個房屋都照上一層金色一樣。修士的年紀不算大,臉上充滿着溫和的微笑,看起來寵辱不驚。
“呃,剛纔失禮了,我叫拉萊耶,請問您怎麼稱呼?”
“啊!拉萊耶,我聽說過您的名字。您曾經隨着多瑪廚師團到枯骨營地那邊巡展,給他們帶來了活力和新生,非常棒!我叫比爾,很高興認識您。”
拉萊耶很意外這位修士居然知道他的名字,這讓他暗自戒備起來:“順便我想借問一下,枯骨營地的人都去哪裡了?怎麼連水晶都封鎖了?”
“前幾天,恆輝隊接到調離的命令,然後銅刃團過來,說是這邊可能成爲戰場,要求枯骨營地的人帶上所有的金銀細軟,糧食衣物,暫時搬到別的地方安置一段時間才允許回來。所以他們都離開了。”修士說得清楚明白。
拉萊耶有些奇怪:“難道沒有人覺得不對,不願意撤離的?”
修士搖搖頭說:“當銅刃團的兵刃指着普通的平民,再有血性的人也不想鋌而走險,畢竟所有的財物都在自己身上,這也算是讓他們放心的一點。”
“那你爲什麼不一起離開呢?”
修士笑起來:“既然要成爲戰場了,我就應該盡到自己的責任,爲生者療傷,爲逝者祈福。”
拉萊耶肅然起敬:“比爾修士,您的精神令人感動。”
修士擺擺手:“都是十二神的指引。”
沒過多久,修道院門前人聲鼎沸。留下的小夥子探頭去看了眼,對拉萊耶說:“我們的人來了。”
修士領着他們走到修道院後邊,挖了幾尺深的土,拉開一個大大的暗門,裡面是堆積如山的糧食。
伊扎克也跟着人們一起過來了。他掂量了一下糧食的種類和重量:“我們拿不下多少,在場這百來號人每個人扛一袋回去已經是極限了。”
修士有點尷尬,他撓撓頭髮:“還想着讓你們搬一半走的……”
拉萊耶奇怪地說:“何必給我們那麼多?這說到底不還是修道院的財產嗎?”
修士立刻嚴肅起來,那表情活像正在聆聽神諭一樣莊嚴:“修道院沒有任何財產。這裡的一草一木,我身上的一針一線,都是教衆們臨時存放在這裡的。”
下一刻,他就笑了出來:“但是我可以思考大家的意見,決定這些財產資助給誰。”
拉萊耶想了想。他覺得修士話裡有話,好像有些意思沒有說透。比爾修士笑眯眯地看着阿拉米格人們一個個下去扛上一袋糧食就走,就像看着自己養的貓咪們排隊吃貓糧一樣。拉萊耶決定還是不要問太清楚了。反正人家有糧食,還二話不說就交了出來,這就夠了。其他的事情還是留白一些,大家下次見面也有點談資。
百來袋糧食,都是麪粉小麥之類,轉眼之間就搬出來,阿拉米格人每人背上一大袋。比爾修士看着地窖裡依然數額龐大的糧草,臉上有些捨不得。他看向拉萊耶:“不能咬咬牙,多搬點走嗎?”
拉萊耶搖搖頭說:“再多的話,我們就走不動了,我們只有一輛大篷車,這些糧食都得我們自己扛着走,如果有個萬一,那就是拖累。伊扎克說得沒錯,這些已經是極限了。”
比爾修士眼簾低垂:“是我太……也罷,也好,終歸是十二神的指引,不會錯的。”
拉萊耶剛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的行爲如此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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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突然擡起頭,臉上的笑容像是鬆了口氣:“我不留你們,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會祈禱十二神保佑你們平安。”
拉萊耶張了張嘴,在修士的笑容中敗退下來,終究是問不出口。
回去的路上,烏利爾縮着身子,小心地捅了捅拉萊耶:“大人,你說那個修士會不會是……”
拉萊耶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