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警用邊三輪摩托“突突”地開進了釘子廠,哦不,現在叫地區農業局大院。從摩托上跳下一個矯健的年輕人,穿着便裝,看上去做工很考究。
這個年輕人大約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身材頎長,皮膚是古銅色的,擱在後世,這是最健康的皮膚顏色,長相雖然談不上十分俊朗,卻很是帥氣,朝氣蓬勃,將摩托車鑰匙在手裡一甩一甩的,打量了一下農業局的破院子,撇了撇嘴,信步走進了辦公樓。
局機關辦公室就在進門不遠處。
年輕人望了望門口的牌子,探頭進去看了一下。
辦公室內有三張辦公桌,除了劉偉鴻和陳偉南,還有一個新分配過來的大學生小畢。陳偉南很少呆在辦公室,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通常他要外出,都不會給劉偉鴻打招呼,更不用說給小畢和王秀芳打招呼了,小畢戲稱他是遊俠,神龍見首不見尾!
劉偉鴻也不管他。
見來了客人,小畢連忙站起身來,問道:“你好,請問你有什麼事?”
“找人!”
年輕人吊兒郎當地說道。
“找誰?”
“劉偉鴻!”
年輕人嘴裡和小畢對答,眼神卻徑直落在了劉偉鴻身上。看辦公桌位置的擺放就能知道,劉偉鴻是這個辦公室的老大。
“你找劉偉鴻有什麼事嗎?”
小畢這也算是標準答案了,來客的用意還不清楚,自然不能胡亂將領到“指證”出去。只是小畢終歸嫩了點,嘴裡是這樣問,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劉偉鴻那邊。
劉偉鴻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說道:“你好,我就是劉偉鴻。”
年輕人吊兒郎當地晃到劉偉鴻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很是無禮。
小畢不由皺起了眉頭,有點緊張地望着他,看上去,似乎是來者不善啊。小畢剛從校園出來沒多久,對一切帶着“社會”氣息的人都滿懷警惕之意。
劉偉鴻就笑,毫不在意年輕人無禮的眼神,也一樣盯着他上下打量。
“我是夏寒,市公安局治安大隊的。”
年輕人望了幾眼,自報家門,語氣倒是並不挑釁。
劉偉鴻搖搖頭,表示這個頭銜他不熟悉。
“呵呵,我家老頭子叫夏天佑,你是劉伯伯的兒子?”
夏寒報出了一個劉偉鴻很熟悉的名字。
夏天佑!
正是劉成家的戰友,浩陽駐軍的最高首長,某集團軍主力師的師長。林美茹曾經告訴過劉偉鴻,讓他有事可以去找夏天佑幫忙。和孟青山一樣,夏天佑也是劉成家最鐵的戰友,甚至關係之好,猶在孟青山之上,以前在一個連隊混的弟兄。
劉偉鴻笑了,怎麼夏師長有這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兒子?活脫脫就是以前的劉偉鴻,一個德行。
“哈哈,你好!早就想去拜訪夏叔叔了,就是最近忙不開。來,夏寒,坐!”
夏寒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我今兒個過來,是做車伕的,我爸說請你過去吃個飯,一起聊聊。有空不?”
劉偉鴻笑道:“你都來了,我敢沒空嗎?不怕被夏叔叔罵死啊?”
夏寒也笑了,他發現這個叫劉偉鴻的傢伙,還真是比較對他的胃口,不裝模作樣。老實說,夏寒接到老頭子佈置的這個“任務”,是有點不樂意。
他聽說過劉成家,夏天佑時常會在家裡提起這個名字,說是他最鐵的兄弟。但夏寒也就聽着,沒什麼感覺。畢竟那是上一代的交情,和他關係不大。
後來聽說劉成家的兒子到了浩陽市上班,夏寒還是不怎麼在意。
第一代有交情,不見得第二代也會有交情。
不料夏天佑就讓他今兒個去地區農業局接劉偉鴻。夏寒心裡就有一股氣不太順了。怎麼的?全顛倒了!照理,該是劉偉鴻這個晚輩先上門給夏天佑請安纔是!
如今這麼屁顛屁顛地上門來“請”,也太丟份了。
但是見面之後改變了夏寒的觀感,他感覺,本質上,劉偉鴻骨子裡頭也和他一個德行,有點玩世不恭。
嗯,這就好,夏寒最煩一本正經的傢伙。
“這就走吧?”
“行!”
劉偉鴻二話不說,跟着他就出門,到了門口,才吩咐了小畢一句。
來到院子裡,見了那臺笨重的老式邊三輪摩托車,劉偉鴻笑道:“夏寒,你們公安局的設備,也不怎麼的啊!”
夏寒搖搖頭,說道:“別提了,窮得都快要飯了。本來還有一兩臺好點的車,地區公安處一成立,就給徵調過去一臺,剩下的全是破爛玩意。”
“呵呵,比我們農業局好。我還騎單車呢!”
“不是吧?哎,你怎麼跑這裡來上班了?首都沒地方呆?”
夏寒隨口問道。
這也是他感到很奇怪的地方。他聽說過,劉成家的老子,也就是劉偉鴻的爺爺,是國家領袖。那個威風顯赫的名字,就算是夏寒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聽了,也肅然起敬的。在夏寒想來,有了這樣的家庭背景,怎麼可能來浩陽這種破地方,在一個農業局“鬼混”?
太不可思議了!
沒事找罪受不成?
“我不喜歡呆那裡。”
劉偉鴻坐上邊鬥,也是隨口答道。
“爲什麼?”
“天高皇帝遠啊!”
“說得是!”
夏寒哈哈大笑。
這個解釋就夠了,夏寒完全能理解劉偉鴻的心思。
一踩油門,邊三輪摩托車轟隆隆地開了出去。
駐軍的指揮機關所在地,離浩陽市區不遠,嚴格來說,就在浩陽市區的一隅,與城區的南郊接壤,是一個獨立的軍事管制區域。
夏天佑這個師,乃是正經的野戰主力師,並不擔負地方的防衛任務,只是駐紮在此。一旦有作戰任務,隨時要出動的。
摩托車到了師部大院門口,自動減速,夏寒跳下車來,進行了登記。
師部門口執勤的衛兵似乎都認識夏寒,和他說笑了兩句。
“規矩挺嚴的。”
劉偉鴻說道。
“那是,老頭子就是一本正經的。今兒要是我不登記就進去,讓老頭子知道了,不但我要遭殃,衛兵也要遭殃。”
劉偉鴻點點頭。
正經的野戰主力部隊,就該是這麼嚴格。沒有紀律的部隊,是沒有戰鬥力的。
夏天佑能做到主力師的師長,肯定有理由。
師部的環境很不錯,綠樹掩隱。不過住房的條件,似乎不如孟青山他們的部隊。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孟青山他們是駐紮在南方市近郊的,兩個城市完全沒有可比(性)。
師部大院沒有高樓,全是一排排的平房,夏天佑住的也是平房,一個獨立的小院落,有點別墅的意思了,當然,裝修和別墅不能比,比較老式。
“請吧”!
夏寒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劉偉鴻大步進門,客廳裡,一名四十幾歲的高大軍人已經站立在那裡,目光爍爍地望着門口,戎裝齊整,大校肩章閃閃發亮,很是威風。
劉偉鴻忙即緊走幾步,上前微微鞠躬,說道:“夏叔叔好!”
他沒見過夏天佑,但瞧這個架勢,也不能是別人。
“哈哈,劉偉鴻?”
“是的,夏叔叔,我是劉偉鴻。”
“嗯嗯,不用介紹,就算在大街上碰到你,我也能認出來。你和你爸年輕時一個模子……嗯,你比你爸白點,那時節,你爸是個非洲人!”
夏天佑哈哈大笑,上下打量着劉偉鴻,很開心的樣子。
劉偉鴻微笑說道:“夏叔叔,您和我爸剛入伍那會,正好是羅總長治軍。他是以嚴厲出名的,你們那批兵,也是練得最好的。”
“哦?你也知道羅總長治軍嚴格?”
夏天佑一聽,更是高興。
“是的,夏叔叔,我爸以前經常跟我說起這個。”
劉偉鴻這話,倒沒有說謊。他小時候,劉成家就對他進行軍事化管理,時常跟他說起自己當初做新兵的時候,如何如何的艱苦。或許就是小時候管得太嚴,才導致劉偉鴻後來的極度叛逆。
夏天佑連連點頭,說道:“嗯,你爸那個人啊,我知道。不愧是老劉家的人,對自己要求特別嚴格。以前在一個連隊的時候,我們就挺佩服他。”
劉偉鴻微笑道:“多謝夏叔叔。”
人家誇他爸呢,做兒子的,當得答禮。
“來來,偉鴻,坐!”
夏天佑拍着身邊的木沙發,說道。
劉偉鴻依言在一旁落座,腰身挺得筆直。
在典型的軍人面前,要想獲得他的好感,最好的辦法就是表現得像個好軍人。哪怕劉偉鴻沒當過兵!
夏天佑點點頭,似乎很是滿意,說道:“偉鴻啊,到了浩陽一段時間了吧?”
“是的,夏叔叔,快兩個月了。”
“怎麼,那麼忙嗎?”
夏天佑有了點責怪的意思。你小子都到兩個月了,怎不過來拜訪一下?
“對不起夏叔叔,是我失禮了。這段時間,局裡的事情確實有點多,加上經常要下鄉,抓那個菜籃子工程的進度,所以就沒有及時來拜訪夏叔叔。”
劉偉鴻恭謹地答道。
“哈哈,工作第一,很好很好。老實說,你們搞的那個菜籃子工程,我也聽說了,不錯啊。算是辦了件實事,不然,我們部隊的蔬菜供應,要出問題。”
夏天佑肯定地說道。
“往後,有時間多過來坐坐。”
“是,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