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和小吃送了上來,朱玉霞端起一杯咖啡,輕輕送到嘴邊。一般女孩子端杯子,都會自然而然的翹起蘭花指。朱玉霞這一回不一樣,不但沒有翹蘭花指,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指節,還有點發白,似乎很用力的樣子。
劉偉鴻瞥了她一眼,說道:“朱醫生,你有心事?”
朱玉霞長長的睫毛擡了起來,也望了劉偉鴻一眼,眼神之中,確實是有點憂鬱,淡然問道:“你怎麼又知道了?”
劉棒鴻笑了笑,說道:“跟個學心理學的研究生在一起,自然就敏銳一些了。不過,我有點奇怪,照理說,你的日子應該過得比較自在纔對。”
照世俗的觀點來看,朱玉霞確實沒有什麼不開心的。父親的官越做越大,自己又是帶薪讀的研究生,還是自己喜歡的專業,完全沒有什麼好操心的。或許普通女孩子到了朱玉霞這今年齡,還沒有找對象,是一樁很重的心事。但對朱玉霞而言,卻不存在這個問題。劉偉鴻現在基本可以斷定,朱玉霞是個獨身主義者,要在這個方面有煩惱,也是怎麼應對父母的“逼迫”。
朱玉霞輕輕一搖頭,說道:“不是我自己的事。我這段時間,每次去常委院,我爸都從來沒有開心的時候。今天見到你,你也一樣……這個當官,真的那麼煩惱嗎?那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爭着要去當官呢?”
劉偉鴻不由一怔,想不到朱玉霞是爲了這個事情不開心。或許,看到朱建國皺眉緊鎖,只是她不開心的原因之一,對這種現象不理解,也會因之煩惱。學心理學的人,一旦對某種心理產生了疑問而得不到解答,自然也是會憂鬱的。
“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的成就感。”
劉偉鴻微笑着問道。
朱玉霞點點頭,說道:“既然有成就感,那就不應該每天都這麼鬱悶啊?”
劉偉鴻就笑:“這就是男人的心理了。其實吧,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虛榮的人,也是最不能滿足的人。往往會爲了一些虛幻的東西,一些也許一輩子都用不上的東西,去拼命。需要的,其實就是那種滿足感和安全感。按照心理學的規則來分析,這個算是精神需要吧。
朱玉霞淡然一笑,說道:“對,就像過去的皇帝,都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滿眼鶯鶯燕燕,內心滿足到了極點,最終的結果就是累死自己。”
說到這裡,朱玉霞望向劉偉鴻的眼神裡,就帶了一點戲濤之意。這位,貌似正在身體力行。
劉偉鴻不防她冒出這樣的想法來,不由很是窘迫。
他和唐秋葉的事情,朱玉霞是很清楚的,還曾誇獎他做了件好事。合着在朱玉霞心目中,原來劉書記就是“貪得無厭……的典範。
“喂,我們是哥們好吧?你這樣子可不仗義!”
劉偉鴻有點氣急敗壞地說道。如果是別人這麼講他,比如胡彥博程三兒這些哥們,劉二哥自是毫不在意。但朱玉霞這個“哥們……”終歸還是有點特殊的。劉偉鴻怎麼也不能無視她的女兒身,何況還是一個挺漂亮的年輕女孩。
朱玉霞嫣然一笑,宛如百合花盛開一般,極其嬌豔。
在這樣幾乎很少真正笑過的女孩臉上忽然顯出開心的笑容,往往都會給人極度驚豔之感。
劉偉鴻嘀咕道:“喂,你不能這樣子。要是多來幾回,叫我怎麼把你當哥們?”
朱玉霞的笑容隨即收斂,淡然說道:“朋友也有很多種的。不一定陪着你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陪着你衝終陷陣的纔是哥們。”
這個話,劉偉鴻倒是完全贊同,當下連連點頭,說道:“很有道理,很對。有個能靜靜聽我說話的朋友,也是很章福的。”
“那你就把你的煩惱說出來吧。我不一定能開解你,但是做個好聽衆沒問題。”
“好。”
劉偉鴻哈哈一笑,當然笑聲是刻意壓低了的,不能破壞咖啡廳裡這種安靜的環境。
劉二哥可是文明人。
接下來,劉偉鴻果然將自己工作中遇到的種種阻力都說了出來,包括不久前和米克良等人的鬥爭,以及這一回慕新民對他使的絆子,都原原了出來。
朱玉霞只是靜靜聽着,並不插嘴,眼神和臉色蓋發的柔和。嗯不到這個看上去強悍無比,似乎任何困難都不能擊倒他的男子,原來也有如此鬱悶的時候。並且鬱悶的時候還不少,隔三差五的就來這麼一回。看來這個當官,確實不是個輕鬆差事。卻有無數的男子,甚至俱是精英,都前赴後繼地衝進官場,心甘情願去飽受煎熬。
世界上削艮多荊青,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的。官家,請到官家貼吧
劉偉鴻的“傾訴”差不多經歷了大半個小時,將自己內心的鬱悶,一一宣泄而出,頓時覺得“胸懷大暢”,端起咖啡,一連喝了兩口,又塞了幾個肉捲進去,咔嚓咔嚓地大嚼一陣,長長舒了口氣,很是愜意的樣子。
“你後悔了嗎?以你的才華,幹什麼都會很出色的。”
靜靜聽劉偉鴻“吐完苦水”……朱玉霞輕聲問道,望向劉偉鴻的眼神,很是清澈,帶着幾分讚賞之意。劉偉鴻的傾訴,何嘗不是讓她對劉偉鴻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
劉棒鴻輕笑一聲,說道:“沒有什麼後悔的。既然是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那就只能走下去。是風光無限也好,是折戟沉沙也好,都怨不得別人。”
朱玉霞的眼神便迷濛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心事,稍頃,才細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
“男人,真是奇怪的動枷……”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們走吧,太晚了,宿舍樓要關門了。”
“嗯刀”
劉偉鴻點點頭,隨即結了帳,兩人一起出門。
桑塔納很快就開進了寧清大學的校門,向着朱玉霞住的研究生樓駛去。
“咦?”
原本安安靜靜了坐在車裡的朱玉霞,忽然驚訝地低呼了一聲,眼睛望向窗外。
“桃花那裡,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劉偉鴻循聲望去,只見車子正好經過黃桃花經營的小賣部。此時小賣部外聚集了好些人,男女都有,圍在小賣部前,好幾個男孩子在那裡指手畫腳,似乎情緒激動。不過沒有看到黃桃花,或許被圍着的那些人遮住了。
劉偉鴻便即將車子靠邊停下……和朱玉霞一起下車,走了過去。
“你自己看,這麪包都發黴了,能吃嗎?”
剛剛走近,就聽到一今年輕男孩憤怒的聲音。
“就是就是,難怪這兩天我老是拉肚子,原來就是吃了你這裡不乾淨的麪包……你這個人,平時看上去蠻老實的,怎麼這樣啊?太昧良心了!”
一個女孩子尖尖的聲音響了起來。
“太不像話了!”
好幾人隨聲附和。
“不……不是,這個麪包不是我做的,我……我也是在勞動服務公司批發過來的……我,我不知道發黴了,對不起啊……”
稍頃,傳來黃桃花怯怯的瓣解聲,帶着哭腔,很是着急。
“切!騙人的!你哄誰呢?誰相信啊?你們這些做生意的,就沒一個好人,全是奸商。虧我們平時那麼相信你,你卻做這樣的事……你對得起誰?”
還是那個尖尖的女孩子的聲音。官家,請到官家貼吧
劉偉鴻和朱玉霞便對視了一眼,聽起來,是有點麻煩了。
“我……我真的不知呃……”
黃桃花幾手就要哭出聲來了。
“來,同學們,讓一讓讓一讓,怎麼回事?”
劉偉鴻隨即擠了進去,朱玉霞自然跟他在一起,很快就來到了小賣部門前。
“劉……劉書記?玉霞姐……嗚嗚……”
滿臉焦慮又滿臉委屈的黃桃花沒想到會乍然見到劉偉鴻,驚喜地叫了一聲,隨即便委屈地哭了起來。不過她用的是夾山方言,大家也不知道她叫的是劉書記。
朱玉霞便輕輕撫着她的頭髮,安慰道:“桃花,別哭。發生什麼事了?”
“嗚嗚……這個……這個麪包是發黴的,我,我也不知道,從勞動服務公司批發部批來的……我自己從來都捨不得吃的……玉霞姐你看,全都發黴了……”
黃桃花擦了一把淚水,哭着將幾個用包裝袋包着的麪包放在櫃檯上。
是那種紙質包裝袋,看上去還蠻有檔次的,不過此時都已經撕開了,劉偉鴻拿起一個麪包,仔細一看,果然已經有些發黴,放到鼻子下聞一聞,有一股異味。
“賠錢,賠醫藥費!”
圍在櫃檯前的一名男學生很氣憤地叫道。
“就是!太壞了,以後再不到她這裡買東西了!”
那名聲音尖尖的女學生馬上附和,估計是這個男學生的同學甚或是女朋友。
其他幾名學生也跟着叫嚷。
劉偉鴻擺了擺手,說道:“同學們,別急,我瞭解一下情況。請大家放心,你們買了發黴的而包……定會賠錢給你們的,至於醫藥費,也沒問題,也會賠的。大家安靜一下,好嗎?”
劉偉鴻雖然年輕,但做了那麼久的一把手,自有一股威嚴之氣,幾名學生都安靜下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