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響起了敲門聲,聽得出來,敲門的人有點遲疑猶豫。
“請進!”
劉偉鴻坐直了身子,朗聲說道。
鄭曉燕也變成了正襟危坐。儘管鄭曉燕不清楚劉偉鴻爲什麼想要見那個葉有道,粹必絕不是私事。市委政法委書記接見客人,那就要立起體統來。
房門推開,進來的果然是葉有道,還有那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徐秀玉。葉有道倒是保持着平靜的神情,徐秀玉卻比較緊張,雙手絞着自己的衣袂,低垂着頭,甚是惶恐不安。
“這位先生,您找我們嗎?”
葉有道來到劉偉鴻身前三四米處站定,略帶一點疑惑地問道。
劉偉鴻微笑點頭,說道:“對,是我找你們。請坐!”
對葉有道今天的表現,尤其是徐秀玉準備給馬蓮秀下跪之時,葉有道堅決攔住她,劉偉鴻很是欣賞。看來葉有道不僅僅是有才華而已,爲人也比較正直。
葉有道卻並不急着就坐,警惕地問道:“請問先生尊姓大名,在哪裡工作?”
葉有道也確實搞不明白,劉偉鴻要見他的目的何在。
劉偉鴻笑道:“不比緊張,就是聊聊,請坐吧。對了,小徐,你不用擔心,衣服和海蔘都不用你賠了,今後小心點。” ttкan C〇
徐秀玉猛地擡起頭來,又驚又喜,有有點不敢置信:“真的?”
鄭曉燕笑道:“當然是真的了。她那衣服,沒有那麼貴,也用不着賠,放心吧。”
徐秀玉對這位仗義執言,漂亮得不像話的大姐姐十分信賴,頓時便高興地連連點頭,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葉有道連忙代她翻寸,說道:“謝謝兩位幫忙,她人小,嘴笨,不大會說話,請兩位多多見諒。”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葉廠長,請坐。”
葉有道一驚:“您認識我?”
能夠叫他“葉廠長”可見這位先生對他頗有了解。
“不認識。但我聽說過你。我叫劉偉鴻,久安……”
劉偉鴻的話尚未說完,葉有道便已驚呼出聲:“劉偉鴻?你……您是劉書記?“
這一回輪到劉偉鴻吃驚了,說道:“對,是我。”
“哎呀,劉書記,您好您好,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您……”
葉有道很激動,自然而然地上前兩步,想要和劉偉鴻握手,但隨即意識到什麼,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帶着歉意笑了笑。
兩者之間,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就算是握手,也很有講究的,必須是上位者先伸手。不然,就有點不禮貌了。葉有道激動之餘,把這個規矩給忘了。
劉偉鴻站起身來,微笑着伸手和他相握,說道:“葉廠長,我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今天這頓飯,收穫真不小。”
這就是極高的讚譽了。
葉有道連稱不敢,忽然有些拘謹起來。
“請坐,葉廠長。今天請你來,就是朋友之間閒聊,順便了解一下楚江機械廠的情況,有什麼說什麼,不必緊張也不必忌諱。”
握手過後,劉偉鴻再次請葉有道和徐秀玉落座。
這一回葉有道沒有再推託,很恭謹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徐秀玉卻機靈起來,不急着落座,先就給劉偉鴻等人都倒了茶水。她是服務員,這些事情,倒是做得很趁手。
“劉書記,久安嚴打,我聽說過了,斃掉了好些壞傢伙,大家都很激動啊。”
葉有道甫一落座便說道,雙手撬膝,坐姿很是端正。他是被混混拿着刀子追殺了兩條街趕出久安的,對久安的黑惡勢力,深惡痛絕,正因爲如此,他對劉偉鴻也就十分敬俾。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大家都很激動?這麼說,還有不少久安的老鄉跟你在一起了?”
葉有道大吃一驚,眼望劉偉鴻,又驚又佩地說道:“劉書記,了不起。確實是有不少楚江機械廠的下崗職工和我住在一起。我們對久安的嚴打活動都很關注。”
劉偉鴻詫異地反問道:“有不少楚江機械廠的下崗職工和你住在一起?”
“是啊,這兩年,廠裡面搞改制,搞優化組合,差不多有一半的職工下崗了。生活費太少,養不活,大家只能出來找活幹了。很多人以前跟我比較熟悉,聽說我在大寧這邊,都跟了過來。有些人就在天華酒店工作,也有些是在其他地方工作,不過多數住在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吧。”
劉偉鴻深深望了葉有道一眼,欣賞之意更濃。
葉有道這話說得平平淡淡,內裡可着實了不起。試想他一個“下崗廠長”竟然還有那麼多職工從久安找到大寧來依附於他,由此可見,他在機械廠職工之中的威信是何等之高N泣可不僅僅是全經營那賀嘴單,足以說明那些職工對他的十分信賴。這種信賴,也代表着楚江機械廠的幹部職工對葉有道個人品格的最高評倫!
從他今天盡力維護徐秀玉的表現來看,職工們對他的信賴是很有道理的。
這樣的人,確實值得信賴。
“小葉,了不起啊。”
劉偉鴻由衷地說道。
葉有道的年紀,大約三十出頭,實際上比劉偉鴻大幾歲。不過這句“小葉”卻是自然而然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作態。實在劉書記就是個“僞青年”。
葉有道也覺得劉偉鴻叫他“小葉”很是理所當然。別看劉偉鴻外表年輕,但上位者氣度伊然,令人不知不覺間心生敬意。
“劉書記過獎了,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幫不上大夥多少忙。”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這就已經很不錯了。小葉,談談吧,談談楚江機械廠的情況。”
“好!”
葉有道點頭應諾,不過又反問了一句。
“劉書記,聽說市裡面成立了一個青山化肥廠的改制工作領龘導小組,是由您在負責的?”
“對,是有這麼回事。”
葉有道眼裡便閃過一抹疑惑之意。他可不是普通的羣衆,正兒八經的機械廠廠長,正科級幹部,對市裡領龘導的分工,還是比較清楚的。政法委書記兼公龘安局長卻管起了國有企業改制的事情,着實頗爲奇怪。不過葉有道並未將這個疑惑宣之於口。
市裡領龘導班子的分工,不是他能夠隨便置喙的。
“劉書記,楚江機械廠毀了。有人想要把機械廠變成自己私人的工廠。”
葉有道語出驚人,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就直指問題的關鍵所在。
劉偉鴻不動聲色。
“劉書記,韓金鎖這個人,你應該也行說過了吧?”
劉偉鴻微微頷首,說道:“嗯,是辛明亮書記的小舅子。”
“對,就是他。
公正地說,韓金鎖不是個笨人,他腦瓜子很活,很會來事,就是不走正道,私心太重。如果他只是想要當這個廠長,我讓給他都沒什麼,只要他能夠把心思放在工廠的經營管理上就行。關鍵在於,他心術不正,想要學青山化肥廠的樣,把楚江機械廠搞破產,再拍賣,他就能把工廠變成自己的了。”
葉有道侃侃而談。
看得出來,葉有道是個直性子。當初能夠從車間主任走上廠長的位置,大約也和他這個性格有關,得到了廠裡幹部職工的一致擁戴。
“嗯,你繼續說。”
劉偉鴻說着,順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香菸,遞給葉有道一支。
“撻”地一聲,一隻纖纖素手伸過來,打着了火機,卻是鄭大小龘姐。吃飯的時候,鄭曉燕就很“鄭重”地宣佈過,她會改變,變成劉偉鴻喜歡的那種類型。如今馬上便付諸行動,看來鄭大小龘姐還真不是心血來潮開玩笑的。
劉偉鴻就着鄭曉燕手裡點着了香菸,輕輕瞪了她一眼。
鄭曉燕促狹地抿嘴一笑,似乎覺得很是有趣。
葉有道也點起煙,開始詳細向劉偉鴻彙報楚江機械廠的事情。有些情況,是葉有道當廠長時發生的,更多的則是韓金鎖當廠長之後,一些前往大寧依附葉有道的下崗職工們轉述的。
劉偉鴻很認真地聽着,雙眉不知不覺間蹙了起來,神情越來越是嚴肅。
根據葉有道的反映來看,楚江機械廠的問題十分嚴重,絲毫也不亞於青山化肥廠的情況。這個曾經紅火異常,整個久安市事實上規模最大的國有企業,短短一年多時間,已經走到了破產倒閉的邊緣。
“這些情況,你有向上級領龘導部門反映嗎?”
劉偉鴻沉聲問道。
“有。不過都是匿名反映。久安那邊一些人,勢力大得徽……而且,我也要爲其他人着想,都下崗了,日子還得過下去。”
葉有道很坦率地答道。
他可是親身領教過某些人的“大勢力”久安的流氓地痞,當真是殺人不眨眼的。葉有道再倔強,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現在,你敢實名反映嗎?這份實名反映的材衙,就交到我手裡。”
劉偉鴻沉吟稍頃,望向葉有道,緩慢而又堅定地問道。
“敢!”
迎着劉偉鴻的目光,葉有道只覺得胸口熱血上涌,毫不猶豫便重重點了點頭。
“好,只要你反映的情況是真實的,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