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鎮組織了一支排球隊來比賽,說參加的隊員都是鎮府機關的幹部。開始,也還很天真,也組織了一個鎮幹部的排球隊迎戰。老主任說,不行,不行。這怎麼打得過他們呢!老主任就從學校抽了三個體育老師,從公安抽了兩個高個子來攔網,還從縣排球培訓基地調了一個主攻手過來。老主任說,那主攻手是邊陲鎮的人。
張建中說:“其他人都可以冒充,那培訓基地的教練,只要喜歡打排球的人都認識,他們還不一眼就知道我們做假了?”
老主任說:“你以爲他們不做假啊?他們也一樣。”
把名單送到書記的手裡,他看了看,似乎沒能看出名堂,問老主任:“可以打贏嗎?”
老主任沒太大把握地說:“很難說,不知他們是什麼陣容。”
書記便找來分管文體的副鎮長進一步瞭解邊陲鎮的實力。文體副鎮長對名單上的人都熟,說這已經是最強實力了。書記便要他打聽一下對方的陣容。副鎮長說,我已經打聽過了,我們這陣容保準能贏。
書記說:“能贏就好,別在家門口丟面子。”
副鎮長便問老主任,那位基地主攻手什麼時候到?老主任說,一早就從縣城趕過來了。下午怎麼也到了。副鎮長說,一定要保證他到。老主任說,這個沒問題。
張建中一句話也插不上,但覺得他們太較真太在乎輸贏,不過是一場友誼賽,最終的目的是加強彼此間的交往,有必要那麼勞師動衆嗎?
老主任對張建中說:“領導都愛面子,都希望自己贏。”
“人家也要面子,也要贏怎麼辦?”
老主任笑了笑,說:“那就比誰的外援強!”
“都請外援,那還是推動了意義?”
“意義是什麼?意義是讓領導高興,讓書記高興。”
球場在辦公樓後面,那位主攻手已經到了,年紀應該在四十之間,個子也不高,張建中便嘀咕,這還跳得起來?還能打主攻?握手客氣了一番,邊陲隊的人也陸續到了,可能覺得臨鎮的人未到,還不急着熱身,就坐在球場邊的樹蔭裡。食堂的兩個年青人擡了一個大茶缸過來,還有十幾個杯,就有人過去勺茶喝。
張建中說:“裁判還沒到位。”
裁判也是學校的體育教師,鎮府機關自己玩球賽時,常叫他過來,因此,張建中也認識,見他不在那些樹蔭下的人叢裡。
阿啓說:“已經隨學校那幾個運動員來了,可能在哪個辦公室聊天,臨鎮的人到,應該會露面的。”
球場這塊應該沒問題了,張建中便向食堂走去,狗肉早就炆在鍋裡,一陣陣的香直引誘得人吞口水。此時,食堂外擺了七八張桌椅,鎮府的電工正在拉電線,這頓飯可能天黑才吃,所以需要燈光照明。
老主任問:“饅頭蒸好了嗎?”
五點多才開場,得弄點吃的讓運動員填填肚子。
負責做早餐的師傅說:“就快了。”
老主任不客氣地說:“這都幾點了,還沒弄好?你想他們吃飽跳不動啊!”
早餐師傅滿臉通紅。
老主任就對食堂主管說:“你是幹什麼的?也不早點催催,誤了事,我拿你是問!”
主管說:“我剛去弄了幾壇酒回來。這才進門。”
“上午呢?上午你去幹什麼了?現在才備料!你應該上午把料備齊了,下午就專門督促他們的工作。”老主任指着掛在樹上的電線說,“你看看,電線還沒拉起來,等會球賽開始了,你們不把事幹好,一個也不準去看。”
他說,等一會,我還要來檢查!
站在梯子上的電工說:“不會的,不會影響吃飯的。”
張建中只是這看看,那看看,並沒說什麼,一則他沒看出什麼問題,一則他也沒老主任那麼會訓人。別看老主任對領導唯唯諾諾,訓起下面的人來,一點不留情。
他們巡查的時候,臨鎮的人也到了,一輛吉普車載着領導,一輛大卡車隨後,載着幾十個穿着背心短褲的運動員。
書記和鎮長聞訊迎了出來,臨鎮的書記鎮長沒等車完全停穩就從吉普車上跳下來,先是書記和書記、鎮長和鎮長握手,又書記和鎮長握手,兩位鎮長便後撤小半步,讓兩位書記對話。
“你這陣容也太大了吧?”邊陲鎮的書記說。
臨鎮的書記回話:“怕我打敗你,還是怕我把你吃窮了?”
“打敗我不可能,吃窮我,你也沒那肚量。”
“打過再說!”
說着話,那一卡車人“嘩啦啦”跳下車,書記見那幾個高個子也不見得比自己鎮的人高,但還是說了一句:“不會都是你們鎮機關的幹部吧?”
臨鎮的書記說:“絕對是我們臨鎮的,一個個都有檔案的。”
“這才公平,這才公平。”
“我倒怕你不公平,找外人請外援。”
“我用找外人請外援打你們嗎?我要讓你輸得口服心服!”
除了書記鎮長和運動員,臨鎮的黨委副鎮長也一個不缺,這是兩個層次的陣容,鎮領導是一個層次,運動員是一個層次。大家都明白,運動員是來打不球的,領導們是來拼酒的。
運動員練球的時候,張建中卻看見了陳大剛。他個子本來就高,跳得也高,扣下來的球一個比一個有勁,只見“嘭”的一聲,球飛出場外,落在樹蔭裡,好久看球的幹部,“啊”地驚叫起來,有怕被那球擊中,也擔心邊陲鎮能不能應付那麼強的主攻手。
張建中對臨鎮分管辦公室的黨委說:“這個應該不是你們鎮的吧?”
那黨委處事不驚地說:“新借調來的。”
張建中笑了笑,說:“借調來打球的吧?”
“上個月就借調來了,一直在我們辦公室。”
“在你們辦公室當保衛嗎?”
那黨委愣了一下,問:“張黨委認識?”
“燒了灰我都認識他。”
“貌似有什麼深仇大恨嘛!”
“我想,不光我認識,就是喜歡看打球的都認識,他是公安的主攻手。”
那黨委便“嘿嘿”笑起來,滴水不漏地說:“我們鎮正在開展社會綜合治理行動,從公安那邊借調了幾個人,他是其中的一個。”
“反正怎麼說你都有理由。”
那黨委說:“你們那個主攻手我們也認識,縣城培訓基地的教練。”
張建中大言不慚地說:“他是我們邊陲鎮人,這幾天剛好回來休假。”
“這也可以?”
“總比你們那個借調的更有理由吧!”
那黨委便“哈哈”笑起來,說:“我們誰也別說誰了。”
說着話,練習的運動員退場了,就見阿啓和阿歡過去跟陳大剛打招呼,他們也是黨校同學。阿歡問,你怎麼跑到臨鎮去了?阿啓問,你女朋友沒跟你一起來嗎?他們都認識娜娜,也見過娜娜在球場幫他拿衣服,只是他們不知道娜娜是副縣長的女兒,和傳說中的,張建中的女朋友是同一個人。
“張建中調到我們鎮來當黨委了。”
他們指點給陳大剛看。其實,他早就看見張建中了。
臨鎮邀請陳大剛幫他們打主攻手時,一知道對手是邊陲鎮,且還要去邊陲鎮比賽,他便一口答應下來,他要給點顏色邊陲鎮看看,因爲張建中就在這裡混,他要讓張建中知道他的厲害。
有那麼一刻,見張建中圍着兩個書記圍,向他們彙報巡查的情況,他心裡就恨恨的,就把排球當張建中,狠勁地往下砸,你神氣什麼?你囂張什麼?你這戴綠帽的傢伙!
心裡罵着,感覺比砸得那排球“嘭嘭”響還解氣。
這會兒,隔着球場看張建中,臉上就露出鄙視的譏笑,他還那麼開心,還一點不知道,就算你能娶娜娜,就算你仗着副縣長得到更多,你張建中這輩子也是縮頭烏龜。
張建中才懶得理他,目光只是一掃就划過去了。
球賽正式開始。
他們打的是老式的九人球,不像六人排那樣贏球方要跑位。九個人的站位都是固定的,分三排站,打前排攔網進攻的一直站在前面,二傳手一直站二排,發球手只要球發得好,可以由始至終發球。
因此,比賽的亮點是主攻手之間的較量,哪個隊主攻手扣球更有力,更能一錘定音,就更容易獲勝。
陳大剛確實有那麼兩手子,邊陲鎮前排的高個子怎麼攔網也攔不住,三個一起攔,看着形成銅牆鐵壁了,陳大剛卻來一個打手出界。只要他躍起扣殺,全場都靜了,都眼巴巴盯着,心裡祈禱這球被攔死,或扣出界,然而,他一揮手狠扣,就像錘子砸釘一樣,球卻“嘭”一聲,砸在邊陲鎮的三米線內。
邊陲鎮是主場,陳大剛扣得越精彩越沒人鼓掌,偶爾,打飛了一兩個球,反倒贏得喝彩聲,最後,只要陳大剛躍起扣球,大家便喝倒彩。看那情形,大家似乎已經猜到他是臨鎮找來的外援了。
臨鎮以大比分二比零領先時,換下陳大剛,那意思很明顯,再此打下下去,肯定三比零獲勝,給你們邊陲鎮一點面子,換下這個主力,看你們能不能反敗爲贏?
邊陲鎮一點不客氣,在那個培訓教練的帶領下,一鼓作氣,連贏三局。
臨鎮的書記說:“我們是雖敗猶太榮!”
邊陲鎮的書記說:“我們場上的都是邊陲鎮人。”
臨鎮書記說:“我們的主攻手的媽媽是我們臨鎮人,所以,只讓他打了半場!”
話裡有話,邊陲鎮的書記卻不買帳,說:“公平,公平!”
管你承讓不承讓,反正贏了球臉上就有光,總比人家把主攻手換下來,你還贏不了人家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