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陸副書記也沒睡踏實,總想張建中夠陰險的,想他這次回來,進步太大了,以前,貌似一碗水看到底,現在,高深莫測了。又想,這也難怪,人家岳父是幹什麼的?李副書記爬到那個位置,沒點真本事可以嗎?
有高人指點,張建中怎麼可能還是過去的張建中?
有些人是怎麼點也點不明的,但張建中是聰明人,一點就開竅。
陸副書記倒沒有責怪張建中的意思。他想,換了你,也一樣會這樣?爲了坐穩那個位置,換了誰都會想方設法讓更多人支持自己。
退一步說,你責怪他又能怎麼樣?他還怕你不成?就算你是副縣長的心腹,你也奈何不了他。何況,你還不是副縣長的心腹。
這麼想,他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副縣長也未必能幫你,他對你說,要把那個正科給你,是因爲黃副書記醉得像灘泥的時候,正科非你莫屬。現在,黃副書記龍精虎猛,就不是他能夠說了算了。張建中會聽他的?人家岳父可是李副書記,尊重你副縣長沒問題,但不會聽你的指揮。
想來想去,問題還是出在黃副書記身上。
在陸副書記心目中,邊陲鎮只有兩個人有資格爭這個編制,不是自己就是黃副書記,他從酒罈裡爬起來,就是衝着這個編制來的,只要把他壓下去,張建中給不了他,就會給你陸副書記。
一到邊陲鎮,張建中乾的都是討好人的事,他不會那麼傻,放着那編制不用,讓大家說他不關心下屬,上面一旦收回,他就更不好交代了。
陸副書記還是打電話給副縣長。他表現出很關心自己的樣子,自己就也應該裝着接受他的關心,他需要張建中支持,也需要副縣長幫助,畢竟,你陸副書記上面沒人啊!能爭取的力量就要盡力爭取。
他彙報了這幾天的情況,彙報了春節的活動,雖然知道早有人向他彙報過了,但那是別人的事,你陸副書記彙報有你的角度。他說,文藝晚會這一塊是肯定沒問題的,黃副書記負責那一塊卻始終覺得不放心。他一個酒鬼,能幹得成事嗎?到時候,他酒醉了,在球場發酒瘋倒有可能成爲一大觀賞風景。
“我聽說,他已經戒酒了。”
“他嚷嚷戒酒又不是第一次,哪一次見他下得了決心的?哪一次嚷嚷完,不馬上喝得醉薰薰的?”
“你應該把你的擔心,及時向張書記彙報。”
“這個事,我說不出口,如果,不是張書記安排的,黃副書記也不會負責那一塊。我提出異議,張書記理解倒沒什麼?不理解,還以爲,我反對他的決定。”
副縣長問:“你是要我轉告張書記?”
陸副書記說:“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我就是反映真實情況,其實,說心裡話,我倒是希望他在球場上發酒瘋,讓大家看看他什麼玩意兒。”
“我有點明白了,你是告訴我,他稀泥扶不上墻。如果,我幫他,倒不如幫你。”
陸副書記在電話裡“嘿嘿”笑。
副縣長意識到邊陲鎮幾個主要領導都心懷鬼胎,亂成了一鍋粥,沉默了一會,說:“我倒覺得,發酒瘋的事不可能發生,但有點什麼疏忽,球賽沒組織好,出現鬥毆打架現象,倒有可能發生。”
陸副書記心兒跳了一下,副縣長是不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球賽上,時而會發生鬥毆打架現象,爲一個有爭議的球,爲某一句有辱人格的話。如果,刻意製造事端呢?再怎麼制止也會打起來。
你黃副書記再一喝酒,春節也不可能不喝酒,不喝醉也說你醉了,你就是擅離職守!
副縣長打電話給黃副書記,說最近很忙吧!問是不是在忙球賽的事?黃副書記忙笑着說,你都知道了,我正想向你彙報呢!副縣長說,等你彙報,春節早過了。黃副書記便問:“副縣長有什麼指示?有什麼好高招?”
副縣長說:“我能有什麼指示?能有什麼高招?你們就按張書記的安排做好工作吧!”
黃副書記裝出一副很無奈的語氣說:“我也沒有辦法,張書記下了死任務,我不執行不行啊!我不認真幹不行啊!”
副縣長笑着說:“你就沒往深一層想嗎?”
“我那有副縣長的水平?”
“文藝晚會由陸副書記負責是不是?”
“是啊!”
“你不覺得,這是一場比賽嗎?你與陸副書記的比賽,你們誰在這場比賽中勝出,誰就有可能拿到那個編制。”
黃副書記“哈哈”笑,說:“張書記可夠陰的,可能叫領導藝術吧!拋出這麼個誘餌,讓我們死心塌地爲他做事。”
“你考慮事情怎麼總是那麼簡單呢?你就不能往復雜想?”
“還有什麼更復雜的?”
“更復雜的就是,他希望你出錯,希望陸副書記勝出。”
“這不可能吧!我組織開徵求意見座談會,制定實施方案,他幾乎都到場,他幾乎每一個細節都跟我們斟酌,怎麼可能希望出差錯呢?”
副縣長說:“這你就不懂了。如果,他不關心,讓你全權負責,出了差錯,你往他身上,他就要負領導責任。現在,他那麼重視,事事關心,還出差錯,就是執行的問題,你在執行中某個環節沒做到位,某些細節考慮不周。這事故的責任,你想推也推不掉了。”
——我還聽說,郝書記帶了幾個人協助搞晚會。她那些人,什麼大型活動沒搞過?負責邊陲鎮那樣的小活動,還不綽綽有餘?一個是死保不出問題,一個是放任自流,甚至巴不得出大事!
——你想想,這其中有什麼奧妙?
“你是說,你是說……”黃副書記感覺到了什麼。
“還要我畫公仔畫出腸嗎?”
黃副書記嚥了一口氣,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我會搞得更精彩,更有秩,更安全。”
“現在不是拍胸脯的時候。”副縣長有點惱火這傢伙食古不化,陸副書記一點就明瞭,他卻在這表決心,等陸副書記玩出火,你哭都來不及了,“事在人爲,這話一點不假,但好事可以事在人爲,其他事呢?是不是也可以事在人爲啊?”
他覺得,話也只能說到這裡了,你黃副書記可別讓酒精燒壞了腦,還稀裡糊塗不明白。
果然,那邊沉默了。
“合適嗎?”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你覺得合適就合適,你覺得不合適就不合適。”副縣長知道他已經明白過來了,說,“傾注全力搞晚會就合適嗎?那只是一個晚會,你的球賽是從初一打到初五吧!”
黃副書記明白了,副縣長說是幫自己,其實,也在利用自己,雖然,你想壓陸副書記一頭,但是,副縣長要想壓制張建中,或許,張建中仗着岳父的勢,沒把副縣長放在眼裡。他想,這又有什麼不好呢?晚會出現什麼差錯,張建中被壓下去,陸副書記也被壓下去,你和副縣長各得所需!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幹了,除了組織好球賽,還要乾點什麼?”
這時候,黃副書記反而有點擔心副縣長沒聽明白了,如果,花了九牛兩虎之力,把事做成了,他卻以爲天災人禍,那可就太冤了!當然,話也不能說得太直露,就像他對自己說的那樣,感覺到了,卻什麼也沒說。
“年初一的晚會肯定很熱鬧,人肯定很多,這人一多,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說完,他還得意地笑,進一步修飾他這句話的真正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