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財沒太明白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不知是愧疚,還是恐懼,抑或是推脫躲避,說完了自己滿腦亂糟糟,回頭看一旁呆若木雞的龔衝,便道:“過來先把幫忙把棺蓋蓋上了,等咱們有機會出了葬鴉屯,日後再回來埋了他們。”
“愣着幹嘛?幫忙啊?!”見到龔衝依舊一副怏怏狀,段家財忍不住又吼了起來。
兩人小心地把棺槨蓋上,段家財連那些行李也不拿了,包括那個銅像,以及從窨井地下偷偷帶來的幾件寶物,全部都丟棄在了這個屋子裡。他們只拿了薅鋤和鐵鍬,兩人攙扶着出了門。
外面的厄霧像是葬鴉屯特有的標誌,地上蒸騰起來的與半空中籠罩下來的交織成一幅與黑色山巒相照應的水墨畫,如此曼妙美麗卻又是何等陰森詭異,兩人撞撞跌跌一路向南,他們已經分不清哪些是人跡曾經走過的小道,哪些是動物們專門踏出的行徑,滿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錯綜複雜的樹木,雷同而星羅棋佈的岩石。黎明能走出葬鴉屯,那真是完全靠運氣了。
段家財一路用鐵鍬鋒利地邊緣砍着路邊到處伸過來的雜草,灌木,以及一些荊棘,皂莢蘇鐵,腳下踩踏着雨夜停後匯聚的小溪流,他們滿是泥淖,舉步維艱。道路要麼滑而易摔,要麼粘個兩鞋如竹筍,拖泥帶水。不知不覺,兩人竟然走入了葬鴉屯的後屯。
那是離屯子背後近半里遠的地方,站在高處,能看到後屯陷在兩邊山巒相夾的犄角上,而下方是一片不算深的山澗。昨夜一夜斷斷續續的暴雨,把溪流匯聚的渾濁的水都排入了這條山澗裡,下面像是引發了洪流,水流卷着厄霧在底下低聲沉吟。
“這又是哪?”龔衝舉目四周,感覺他們就是四處折騰的弼馬溫,奈何怎麼也逃不出佛萊的掌心。小小的葬鴉屯在一日之間肆意地變化,似到處都是出口,卻到處都是死角。他絕望地認爲,他們能再走出葬鴉屯是天方夜譚。
段家財亦是一頭霧水,冥冥之中,像是有誰在故意指引着他們走向死域,走向絕地。他站在一塊岩石上,一路上的露水已經又把他們衣服蘸溼,水汽的蒸發也源源不斷地汲取着他們一點點求生的**,直到他們內心一片枯竭。
龔沖走到此處,已經邁不開了腿,他兩腳裹着重重的泥淖,每走動一步,腳下的泥淖彷彿就是銜接着地幔下的重力一般,他一直有個就此倒地不起的念頭,讓他就這麼摔倒在泥淖裡,然後□□在原地。
“真他們混蛋!該走得出時候不走,現在真要走時又走不通,這葬鴉屯難道就一整個墳場嗎?”段家財後悔莫及,要說葬鴉屯是一個巨大的墳墓倒頗有幾分形象。它整體地形就是像一個土坡供起來,中間凹凸不平,那些居民的建築都集聚在墳墓的墳頭上,然後四處都是荒野,山澗,高低不平的溝壑,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