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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古的腦袋被拖出去後,後腦勺上的血跡開始緩緩凝結,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嫣紅血筆,還能快看到髮梢蘸着鮮血拖出的凌亂散乾的絲絲紅線。
把莊古拖下來後,段家財趕緊把一邊的破木箱子木匣子以及一些腐爛的綾羅綢緞,反正能夠着火的都扯了過來,他有一個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就是把莊古在這個暗室裡焚燒掉了,只是他在給木棒加點燃燒的材料時,逐漸聞到暗室中空氣愈發渾濁,這才放棄了焚燒掉莊古的念頭。慌忙把已經着了一些的綾羅綢緞弄滅了。
剔除了莊古簡單,但是,如何把財物搬上窨井上面去這是一個難題,上面還有曹辰生,也許龔衝他們三個也到了,上去後,如何跟其解釋,而莊古的屍體怎麼辦?如果莊古不露面,那麼龔衝曹辰生他們鐵定會重新進入這個暗室,從而發現這堆財帛,一來自己就無法獨吞這批財物,二來自己的形跡也可能敗露。成了謀財害命唯利是圖的小人形象。
段家財焦慮着,此時,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再去尋棺埋葬,而是思考着如何敷衍事實,瞞天過海。
曹辰生又在窨井上方等了十來分鐘,亦是沒見到下方有任何動靜,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越發是覺得事情蹊蹺,怎麼一個個下去就跟拿石頭丟在了泥潭裡,沒見個人浮出腦袋呢?他在井上亟亟地喊:“段大頭!莊古……莊古!段大頭……”
窨井下除了他巨大的回聲,兩人杳無音訊,生死未卜。這口窨井隔着一段U型的積水穴道,往下還有溪泉,一段不短的一米五暗道,三個拐彎處,下面的人要想聽到曹辰生的喊聲的概率微乎其微。現在時間進入了傍晚五點多鐘,兩方再不出現一個人,曹辰生可就要急瘋了。
葬鴉屯可算是名副其實的烏鴉村,它的由來可不僅僅是段家財他們所聽說的:每年這個七八月份時候,屯裡就會莫名有很多烏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吸引聚集在那裡盤亙不去。
然後烏鴉所代表不吉利而晦澀陰暗的含義令人們命名葬鴉屯的。有記載,好些年前,在葬鴉屯曾發生過一起鳥類集體殉葬事件。其實就是烏鴉自殺。
具體年月已經無從考究,但是確實是有這麼個流傳下來的傳說,當年方圓數百里之內的烏鴉都莫名地聚集在了一起,齊齊向着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舊屯鋪天蓋地而來,有目擊者稱,密密麻麻的烏鴉遮天蔽日,陰霾如雲,成千上萬只接踵而至,一到了屯子上方,便不知緣由地集體俯衝到地面,屋檐上,地面上,窗櫺,岩石,水裡等等。
翌日,村民們則用光了村裡的麻袋撿烏鴉,但是依舊無法裝完,摔死的烏鴉實在是多得不計其數。當時是七月份,正值酷暑,天氣炎熱,這羣黑壓壓的烏鴉摔死後,沒過幾天,整個屯裡到處是一股腐敗的肉臭味,延綿瀰漫數裡之外。
村裡上百人傾巢出動,不分男女,老弱病孺,能動彈的都出來撿烏鴉了,因爲那些排煙囪的口子都被一串串的烏鴉堵得嚴嚴實實,不清理根本就無法煮食。因爲尚未知道烏鴉們的死因,收集起來的烏鴉雖然肥碩可餐,卻沒一個人敢吃,沒找到的烏鴉腐敗後引發了一場小小的瘟疫。
夏季炎炎,老鼠和各種蚊蠅猖獗,遍佈整個屯子,村民們苦不堪言,連吃飯都要下着蚊帳,以免漫天的蒼蠅搶走了飯碗。糟糕的還不僅於此,腐肉散發的惡臭最是讓人不可忍耐,到處是聞之慾嘔的腐臭味,當時人們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消毒的,就這麼重新巡邏,找到一隻就地埋一隻,依舊無法消除臭味,當時,家家戶戶關門了近半個月,臭味才稍稍有所減輕。
突如其來的這場烏鴉集體自殺事件,被村民們紛紛揣摩,因爲一般無法解釋的東西,愚昧無知的村民們多是趨向鬼神解釋,說這裡有大量不吉祥的烏鴉葬身此地,定是這裡要發生什麼重大災難,抑或末世浩劫,日後定是不得安寧,人神惶惶。
更有人說,怕是屯子埋藏着什麼驚天的秘密,引得這羣烏鴉葬身於此等等,再者,屯子本來就是一出屍家重地,到了一定時間這裡就會雞犬不寧,現在是那個時候了。
衆人們各抒己見,不一而足。也難怪,這個舊屯是離隘口村有十幾里路的距離,隸屬隘口村的地盤,不過路途遙遠,一些就沒有搬過新村去住,這裡交通堵塞,貧瘠荒蕪,村民多是白丁,而且普遍迷信嚴重,得出各種天方夜譚的猜測不足爲奇。
事後,有大批研究人員來此地採訪,調研,得出鳥類羣體性死亡的原因五花八門。極端天氣、疾病傳染、食物中毒,或者外力引起的死亡等等。卻是沒有任何足夠的證據說明這些烏鴉到底是爲何爲亡的。
其實,到了現代,世界各地發生的鳥類集體殉葬事件並不鮮見,記載也是面面俱到,有研究者們統計,一個區域每年被家貓和野貓吃掉的鳥就多達上億,威斯康辛州的家貓一年就吃掉3900萬隻鳥。每年在美國有50億隻鳥死亡,相當於每天死掉1370萬隻鳥。飛行中的鳥羣因撞擊而造成的死亡,在現代化的城市生活中,數目一直在上漲。每年9億7600萬隻鳥是在人類的窗戶上撞死的。
用現在的解釋則多趨向幾個舉足輕重的觀點,一個是磁極變化導致迷失。
該派觀點認爲,地球磁極的變化使候鳥找不到原來的定向標,迷失方向,失去調整飛行方向的能力,遇到障礙物時也直線前衝,因此集體自殺的悲劇就發生了。但一些反對派在實驗室裡讓鳥在磁極不斷變化的小空間裡飛行,它們只是顯得慌亂而已,並沒有選擇自殺。這種說法有點站不住腳。
一個是突發性的集體性發瘋。
還有一種說法認爲突發事件讓鳥類精神上受刺激,導致集體自殺。有研究者指出,天氣突然變冷,鳥類於是開始大批遷徙。在這匆匆忙忙的飛行過程中,鳥類難免有些張皇失措,於是發生集體性精神變態。但很多人並不同意這種說法,他們不相信鳥類真的這麼精神脆弱。
再一個就是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病變。
還有人用食物鏈慢性中毒來解釋。河海中的藻類受污染,魚蝦以之爲食,鳥類再吃了魚蝦,毒素逐漸累積,神經系統慢性損傷,嚴重的就發瘋自殺或者直接被毒死。
有撰文指出,皮質酮水平升高和應激反應關聯。風暴可引發處於換羽、孵卵、育雛等時期雀形目鳥類的血漿皮質酮水平迅速升高,該反應甚至使一些鳥類放棄繁殖。
這些也都是後話,過於專業在此暫且不表。自從出現那次離譜的烏鴉集體自殺時間後,該舊村成了遠近文明的村落,也成了附近村落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久而久之,這個屯子就被後人稱爲葬鴉屯。每隔幾年或十來年,葬鴉屯的天空上,多則數千只,少則數百隻烏鴉盤亙在上,不過已經不是集體自殺了,有時只是摔死一半,或者摔死三分之二,餘下的就是光盤旋不去,彷彿只是負責帶路,引誘這批殉葬烏鴉來上西天的。
有人說,它們這是在祭奠着自己的祖先或同類葬身此地,抑或弔唁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鳥類是有感應的,更何況是聰明絕頂的烏鴉呢?雖然人們無法預知這些鳥類的舉止到底爲什麼,不過村民們已經是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瘟疫了,河塘的池水不能使用,到處都是死鴉腐敗後滋生的螞蝗水螳螂之類的東西,浮游生物更是多,河水發臭,井水也受到了污染,地上碩鼠氾濫猖獗,出於種種安全考慮,幾十戶村民開始陸陸續續搬走,背井離鄉或是寄他村籬下。於是,就留下了這個充滿神秘詭異與荒涼蕭條的葬鴉屯。
曹辰生雖然對葬鴉屯來由一知半解,但是越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越是引人胡思亂想,好比那些曾經生活在葬鴉屯裡的村民們,指定這村子是鬧了鬼了。他如坐鍼氈,肉有芒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逐漸黯然起來,天際邊是燒紅的晚霞,今天是七月十五,遙遙眺望,宛如人們拿着黃表紙香燭之類焚燒騰起的空濛,依稀不清。置身此地,曹辰生越發覺得十分不自在。
他站在窨井口邊緣上,雙目視線幾乎沒怎麼離開井下,恍惚中聽到背後有童稚清脆的笑聲,他猛然一個回頭,發現龔衝三人前往的葬鴉屯深處巷道,幾個小孩子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夕陽中。
“哎,小孩兒……”曹辰生大震,趕緊跑上去想追上這些童稚,便跑遍喊,“你們有沒有看到三個大人進入了葬鴉屯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