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機的時間不同於其他,如果不是太急,總是要提前很多進機場的。這會兒,離起飛的時間還有大半個時,李向東不好到指定的候機區候機,就站在離候機區較遠的地方打電話,卻又時刻關心上機的時間,好在候機大廳沒遮攔,一眼就能看清楚,只要看到那一塊的人涌向登機口,再慢吞吞走過來也不遲。
他看到那市長站了起來處張望,忙又背過身去。楊曉麗在電話裡笑着說:“你真像做賊的。”
李向東說:“如果,他先看見我,也會像我一樣鬼鬼祟祟。”
楊曉麗說:“你就認定他沒看見你嗎?”
李向東說:“應該沒有,否則,他不會一點顧忌也沒有。”
他看見那市長走進吸菸室。
楊曉麗說:“你們總會碰面吧?我就不相信,同乘一班機就能裝沒看見,如果,你坐在他前面,或者他坐在你前面,上廁所怎麼辦?難道就一直忍着?”
李向東說:“你倒提醒我了,我先上一上廁所。”
楊曉麗又笑起來,說:“如果,有那麼巧,你們剛好坐在一起,看你們怎麼樣?”
李向東笑了笑,說:“你就別總往那方面想好不好?越想越有點不靠譜了。”
楊曉麗說:“怎麼會不靠譜。你可千萬不要被我說準了。”
說着話,李向東擡頭找洗手間在哪?找到了也沒掛電話,一邊說着一邊走去。反正候機是一個很煩人的時候,電話聊天時間好打。
他問:“你耳朵沒什麼事吧?”
楊曉麗說:“你說呢?”
他說:“下次一定注意點。”
楊曉麗說:“會嗎?你會注意嗎?你能注意嗎?”
李向東就“嘿嘿”笑。
楊曉麗說:“反正以後是不會再讓你咬了。”
李向東說:“可以嗎?別到關鍵的時候,不咬你,你還急,還嚷嚷着要我咬!”
楊曉麗說:“你別再想有這樣的事,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李向東說:“我倒想看看你能有什麼辦法不讓我咬?”
楊曉麗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向東說:“你不會像表妹說的那樣,先把我的嘴堵起來吧?”
楊曉麗在電話裡笑,說:“虧她想得出來。”
她說,表妹比我還尷尬,跟着米米學舞蹈,米米要她把披散的紮起來,她就是不敢扎。米米說,你不把紮起來,怎麼跳?也跳不出美感。她說,跳不出美感就跳不出美感,又不是上舞臺。米米認真起來是一個很固執的人,特別是認爲藝術需要的時候。剛纔,她還跑到我這來告狀,說叫表妹把頭紮起來比什麼都難。說想不到表妹是一個這樣的人,開始的時候,爲學舞蹈,不分上班下班的時間,還以爲她是一個肯爲藝術犧牲的人,現在才知道,她那是三分鐘熱,一時心血來潮。
李向東問:“你是怎麼給她打圓場的?”
楊曉麗說:“我怎麼打圓場?我只能說,你對她不要要求太高,她不紮起來就算了。藝術這東西,有人願意爲它犧牲,但也有人不願意爲它犧牲,你不能對每一個人都那麼苛求。米米說,我也就是看在你楊主席的面子上纔對她不那麼苛求她,換了別人,我才懶得指導她,早把她趕出練舞廳了。”
李向東說:“沒想到,這也影響了工作。”
楊曉麗說:“是影響了我們的工作。”
李向東說:“應該只是影響了表妹的工作吧?”
楊曉麗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就不影響我了?我成天這麼披着,也不方便吧?”
李向東說:“也沒什麼不方便吧?好像應該更方便,至少不用多花時間梳理。”
他解了手,還用脖子夾着手機,準備去洗手,一回頭,卻看見那市長走進洗手間,兩人四目相對。李向東忙伸手拿住手機,“哈哈”笑,說,怎麼在這也碰到你了?那市長說,就是,就是,太巧了。他伸出手來,李向東便把拿手機的右手換到左手,也把手伸出來,半途卻縮了回來。你便還沒洗手,怎麼好意思跟人家握。
那市長也明白了李向東把手縮回去的意思,就笑了笑,問:“你這是去哪?”
李向東說:“趕回去。”
那市長說:“也是這班機嗎?”
李向東說:“是這班機。過來辦點私事。”
那市長說:“一樣一樣。孩子在這邊讀書,有點事一定要我過來處理。你說,現在的孩子,離開父母就寸步難行,一點事,也要父母飛過來處理。”
他問,你也是爲孩子的事吧?
李向東說:“我是來忙親戚的事。他來旅遊,惹了點麻煩,非要我過來。你也知道的,我們青山市那黎鋼事件正在節骨眼上,所以,飛過來處理了,又要急着趕回去。”
彼此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一通,便分開各取所需了。洗了,還在嗎?楊曉麗說,在。又笑着說,聽到你們說話了。一個個都那麼虛假,假話編得那麼順口,有理有據的。李向東說,掛了,回去再說吧!既然碰面了,彼此都知道對方知道自己在機場,再躲避是不可能了。李向東便在洗手間門口等那市長。
那市長出來,彼此才握手。
他問:“你也是一個人?”
李向東說,這私事回去又不能報銷,能省就省。那市長“哈哈”笑,說,看來我們還有許多共同點。李向東問,孩子多大了?那市長說,去年才畢業上大學,所以,什麼都不懂。現在的孩子,獨立能力太差了。李向東笑着說,生活條件好了,環境不一樣了。不像我們那時候,揹着包袱就出門了,家長也不怕就這麼走掉了。
那市長問,你那親戚的事處理好了嗎?怎麼沒跟你一起回去?李向東說,他晚上坐火車回去。那市長說,怎麼就在京城惹了事呢?惹的什麼事?李向東“哈哈”笑,說,男人嘛,還能惹什麼事?那市長說,李市長真是神通廣大,京城的事也能搞定。李向東說,那裡,那裡,我在這是舉目無親,一個熟人也沒有。公事公辦,交了罰款放人。
也不知什麼心態,明知道對方來京城幹什麼,但還是想讓對方露出破綻當面出醜,但一番火力偵察之後,彼此打個平手都拿了滿分。
回到指定的候機區,見有一個位置,那市長就謙讓地說,李市長坐吧!李向東說,你坐吧!我站着行了,等一會還要坐兩個多時。兩人謙讓着,卻有人從後面鑽出來,把那空位佔了。兩人對視一眼,那市長說,看來是不能謙讓的,這一謙讓,位置也被別人搶了。李向東也說,就是,就是。該要搶先一步還是要搶先一步。說着話,看看時間,也該登機了,但還是沒有動靜。
一個說:“不會誤點吧?”
另一個說:“可別遇到這種麻煩事。”
兩人東張西望,一時找不到話題,就那麼無言地站着。
果然,播音器裡傳出播音員的聲音,說他們這班機誤點。於是候機區裡的人一陣騷動。
那市長說:“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怎麼樣!”
李向東笑着說:“運氣好就不會這麼大老遠往京城跑了。”
那市長愣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他摸出香菸問,吸菸嗎?李向東說,不吸。或許,那市長也知道李向東不吸菸,找了個理由往吸菸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