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上班接到的第一個電話竟是陳堅打過來的。 他說,他正在來市縣的路上。他說,他來看枝子。他問枝子的傷勢重不重?李向東被他問得一愣一愣的。陳堅便火了,說,你怎麼搞的?枝子的腿都傷了好幾天了,你竟然不知道?李向東不問也知道枝子那腿是怎麼傷的,但怎麼會傷得那麼重呢?怎麼就住進醫院了呢?
他打電話給陳小雨,你知不知道這個事?沒等陳小雨回答,他就吼了起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爲什麼不說?她都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天了,你竟瞞着我?你到底搞什麼鬼?”
陳小雨說:“我也不知道枝子會不告訴你!”
李向東說:“你這是狡辯!枝子告不告訴我是她的事,你告不告訴我是你的事。她不喜歡告訴我,可以不告訴我,但是,你必須告訴我!”
他說,你陳小雨越來越不像話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向我彙報,你是無意識,還是有意識的?你瞞着我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他說,你陳小雨是不是覺得我把你從地級市帶到臨市,再帶來市縣,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就覺得我離不開你了?我告訴你,你不想跟我,可以說一聲,想要跟我的人多得是。
陳小雨雖然經常跟李向東沒大沒小的,但遇到李向東火,也不敢頂撞他,這事本身,他自己處理得也有點不妥。放下電話,他就跑到李向東辦公室來了,他要當面向李向東解釋。別以爲電話裡什麼事都說得清楚!
他解釋的理由當然很多,但他只說一點,說李向東去看枝子不利於汪秘書和枝子的關係展。說上次,在海邊度假村,枝子對他那些露骨的舉止,就很讓汪秘書不痛快了,甚至懷疑李向東和枝子有什麼特殊關係。說這些天,汪秘書有事沒事都往枝子的病房跑,如果,他再看見枝子對李向東有這方面的流露,或許會知難而退,因此,他覺得,還是不讓李向東知道這事更好一些。而且,還可以讓枝子以爲他是故意不去看她的,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多少也能叫枝子失望,死了那份心!
李向東說,你有一萬個理由都說不通,我想撮合汪秘書在一起,並不是要枝子對我反感,她對我反感,對我有好處嗎?一點好處也沒有!
他當着陳小雨的面打電話給枝子,當着陳小雨的面在電話裡罵他。他說,陳小雨這個王八蛋,竟然一直瞞着我,一直沒有說你受了傷。今天,不是陳堅給我電話,我還不知道呢!他說,我把那王八蛋叫到辦公室來狠狠的罵了一頓,太不像話了!
枝子一句話就把李向東頂回來了,說:“你怪陳小雨有什麼用?你自己沒長嘴不會問嗎?”
她說,我這傷是你撞的,當時痛得都動不了了,你問過嗎?一句也沒問!當時,你有事,你心裡急,我原諒你,事後,你不急了吧?總可以問了吧?但你一個電話也沒有。
她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一個問候也沒有!
她說,我們只是朋友嗎?不是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嗎
?我們也可以算有那麼點關係吧?我一直都不想提這事,怕你緊張,怕你以爲我威脅你,但躺在這病牀上越想越氣,就爲那一點關係,你也該關心一下吧?
李向東臉都青了。
說老實話,他怎麼可能忘記他們那點關係呢?儘管那是在一種特殊環境下生的,但畢竟生了。爲這個,他還驚慌了好長一段時間,還以爲枝子會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表現,漸漸地,見枝子不再提這事,他才鬆了一口氣,纔要自己當什麼事也沒生,然而,現在枝子再提起這事,確實是有些忍無可忍了。
他問:“傷得重不重?”
枝子說:“骨頭裂了,綁在牀上動不了呢!”
他說:“我確實不知道那麼嚴重,那麼一碰,怎麼就碰得那麼重?”
枝子說:“你當時沒看見呀?我動都動不了了,看你急得那個樣,我才忍住的,不想你知道,不想
麻煩你。”
她說,醫生說了,這傷治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
李向東說:“不會吧?你怎麼不回省城去治?”
枝子說:“我爲什麼要去省城治?我就是要在這治,就是想看看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會對我怎麼樣?就是要留下後遺症,纏着你,要你照顧我一輩子。”
李向東說:“這可不是賭氣的時候,你跟我賭氣有什麼用,你要爲自己着想。”
他說,陳堅正趕來看你,我讓他送你回省城,我讓陳小雨陪你一起去,讓他在省城照顧你。如果,你覺得汪秘書更合適的話,我讓汪秘書去照顧你。
枝子說:“不用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等你操心,我的腿早報廢了。”
李向東放下電話,瞪了陳小雨一眼,說,你乾的好事!說了,就打開辦公桌的抽屜
找電話簿,他要打電話給副省長,要馬上向他道歉,要表態盡一切能力治好枝子的腿,不留任何後遺症。他找到了副省長的電話,又看了陳小雨一眼,說:“你還坐在這幹什麼?”
陳小雨膽顫地問:“枝子在電話裡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現李向東和枝子一通電話,臉色就很不對。枝子那人他還不瞭解嗎?每次跟李向東在一起,沒事還中規中矩,李向東招惹了她,那怕是一點點小事,她也會當成大事。這會兒,枝子會不會誇大其詞把他嚇成這樣呢?
李向東說:“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
陳小雨一聽這口氣,哪還敢再問?
陳小雨出去後,李向東並沒馬上給副省長電話。他要好好想一想,捋一援,自己應該怎麼向副省長通報這事。
第一,這責任一定要攬上身。哪一級的領導都不喜歡那些推卸責任的人,應該是
自己的責任,自己就要承擔,不能有半點含糊。
第二,不能提當時情況緊急。羣衆上訪事件,沒有哪一件不是早就備了案的,越鬧得兇,就越應該有預判性,情況緊急只能說明你沒有思想準備,沒有預判性,說明你遇事慌張不夠冷靜。一個市委書記這兩點都不具備,可想而知,你還能成什麼大事?
第三,要說清楚枝子爲什麼不回省城的原因。省城的醫術比市縣高明到不知哪去?枝子爲什麼還要呆在市縣?她放不下她的業務,耍性子硬要留在這,你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了?你勸不她,就要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你的折中辦法就是從省醫院請名教授來市縣診治。後遺症一事就不提了,醫生的話真真假假,即使是真的,也裝不知道,副省長問起來,你根本沒辦法說得清。
現在最麻煩的是,你李向東爲什麼這麼晚才向副省長通報這事?如果,枝子已經告訴副省長了,你這個通報真就晚了十萬八千里了。
他心裡說,陳小雨呀陳小雨,你真是好心辦壞事!怎
麼就只從單方面思考問題呢?就不能考慮得遠一點,深一點,全面一點?他又責怪自己,你怎麼就那麼大意?怎麼就認定枝子是裝的?他想,其實,枝子也不是那種死攪蠻纏的人。如果,她要死攪蠻纏,你李向東逃得出她的手掌心嗎?她抓住那點事,就夠你李向東受的了!一直以來,她都不提那點事?這不是證明,她並不想爲難嗎?
這個枝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貌似她還放不下你李向東,對你李向東還耿耿於懷,但她又在寬容你,不想致你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