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就算沒關係,他也是盯緊了看的,你們張飛殺岳飛殺得滿天飛,正好讓我在你們殺得精疲力竭的時候插手。
不過,郭寧生的老婆提供的消息,還是讓他微微地吃驚了一下,敢情這陣仗,是朱秉鬆和伍海濱在對掐?
這麼激烈和熱辣?感覺不太像啊,趙市長能統治通德那麼些年,並不是一無是處,總是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妥,不過很遺憾,論省級官場鬥爭的經驗,他差了伍海濱一籌。
當然,該有的謹慎他同樣不缺,面對哭哭啼啼的郭夫人,他很婉轉地告訴對方,“這是伍書記管的口兒,所以,我只能幫你問一問,你還是找伍書記比較合適,不過不管怎麼說,你要相信黨,相信組織。”
“我去過伍書記家了,他不想見我,”郭書記的愛人有點進退失據,根本顧不得考慮措辭了,“所以只能求趙市長主持公道了。”
你這四處求情本來就是犯了大忌了,還敢當着我的面兒說出來?真是愚蠢的女人,趙喜才心裡冷冷一哼,不過,做爲一市之長,聰明人他見過不少,但是智商不夠的人他見得更多,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倒是對方反應的伍海濱撒手不管,讓他略略地詫異了一下,一時就有點心動了,郭寧生本來就不是鐵桿伍系,我若是能伸手出一把力,那傢伙投入我這裡豈不是指曰可待?
不過,也難保伍海濱正琢磨什麼文章呢,還是看一看吧,趙喜才絕無半點小看伍海濱的意思,事實上,若不是頂着一個“蒙系”的招牌,他連跟對方作對的勇氣都不可能有。
等到王啓斌自市紀檢委出來之後,東城的氣氛登時爲之一變,王部長上午出來,下午就去單位上班了,一時間小道消息滿天飛,都說王某人得了貴人相助。
被紀檢委帶走問話,能如此及時地出來,證明王啓斌身後是絕不簡單的,而且,出來之後也沒在家裡歇息幾曰以降低大家的關注,而是直接來上班,那就是提前宣佈他是勝利者,不介意別人再借此做文章了。
他不介意,那麼馬上就有人找上門了,郭寧生的老婆衝進他的辦公室,跟他要說法,王啓斌姓王,又不姓東郭,自然不會愚蠢到主動放那隻狼出來,於是面無表情地表示自己對郭書記的處境愛莫能助。
“我出來的時候,江書記說了,紀檢監察工作,本質上是對黨員幹部的愛護,經受住了審查,就是對流言蜚語最大的還擊……”
對方還待繼續糾纏,王啓斌哼一聲,站起身揚長而去,走到樓下對門衛大發雷霆,“怎麼回事,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放進來了?”
“那是郭書記的愛人,不是亂七八糟的人……我也不敢不讓她進啊,”門衛苦着臉回答,心說你們神仙打架何必拿我們這凡人開刀呢?
“姓王的,你這隻白眼狼,敢說我是亂七八糟的人?”郭書記的愛人緊跟着他下來,聞言口不擇言地亂罵了起來,“要不是老郭照顧你,你能像現在這麼風光?”
潑婦!王啓斌冷冷地看她一眼,也不答話,憤憤不平地揚長而去,你老公照顧我……我呸,沒老子的支持,他個牆頭草也能掌握住東城區?他倒是好,照顧得要摘我的帽子,什麼狗屁玩意兒!
這火氣一上來,王部長也顧不得許多了,心說這是非之地還是少待爲妙,本來還想着自己來上班好惡心一下郭寧生的人呢,不過眼下似乎還是躲一躲的好。
由於上午約好了,剛上班的時候,他就去伍書記那兒轉了一圈,在五分鐘的交談中,伍海濱對他的態度倒還算將就,不過言談中還是若有若無地有點距離感,很顯然,正像陳太忠和那帕裡猜的那樣,伍老闆只是擔心這次的事情被趙喜才利用,根本沒有接納他的的意思。
想着左右沒事,王啓斌索姓跑到市總工會去,找工會主席戴復聊天,戴主席倒是頗有點感慨他福大命大,“你這也是厲害啊,居然兩天時間就活蹦亂跳地出來了。”
“唉,那是遇了貴人,”王部長嘆口氣,“伍海濱發話放我出來,也是怕趙喜才藉機生事,只能說天不亡我。”
“伍海濱不去幫郭寧生說話,反倒是幫你說話,這貴人可不是一般的貴,”戴復衝着他一個勁兒地笑,“等哪天得空了,把這個貴人引見一下給我?”
戴主席這麼長時間的官場也不是白混的,王部長吞吞吐吐不解釋貴人的來歷,那就是說不合適說,他真的能理解——沒準此事還有後續文章,不宜張揚。
可是他真的很想認識一下這個大能人物,而且王啓斌又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有些話說出口,倒也不怕對方心生不滿,所以就暗示一下,我現在不逼你,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幫我引見一下,總不是問題吧?
“這個沒問題,等這件事過去吧,”王部長當然也聽得明白這話,於是笑着點頭,“老領導的話我一定要聽,只是現在不太方便。”
還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你不說我也明白,肯定是蒙藝的人嘛,戴復笑着點一點頭,心裡已經有了定數,能讓蔡莉在即將離任的時刻出手,還可能引來趙喜才動歪腦筋的主兒,數遍天南也就那麼幾個人——至於能讓伍海濱不計較陣營來支持你的,怕是隻有那麼一個了。
可是猜到歸猜到,戴主席還是有些心癢難耐,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啓斌你現在能力強了,以後還得多關照一下老領導啊。”
“看您說的,那還不是老領導的一句話?”王部長笑着回答,心裡卻是鬱悶地嘆口氣:要不是因爲你的緣故,我也不至於有這無妄之災不是?
戴主席現在是副廳,王部長只是副處,雖說總工會根本就是個養老的位置,但是兩人級別的差異在那裡擺着,這麼說關照實在是有點顛倒了,不過王啓斌心裡清楚,這是老領導說了:你千萬別忘了回頭幫我引見一下那個人!
“就是郭寧生實在欺人太甚了,”他嘆一口氣,岔開話題,“剛纔他老婆還跑到我辦公室數落我,說我是白眼狼,您說現在這些人……怎麼都這樣啊?”
“想一想辦法,讓她知道多嘴的代價,”戴復冷冷地一哼,“啓斌,現在婦人之仁可是要不得的,千萬不要讓郭寧生緩過勁兒來……現在他還沒被雙規吧,你手上就沒點鐵證,直接能搞掉他的?”
“鐵證沒有,不過也有差不多的東西,”王啓斌皺皺眉毛,有些東西他還沒向那帕裡交底,沒辦法,那東西放出去就是捅破天的事情,涉及的人並不只是郭寧生,這種大殺器絕對不能交給別人,“關鍵是……別人還想拿這件事做文章呢。”
這話說得戴復越發地想知道那位是誰了,不過這也僅僅是想一想而已,他笑着點點頭,“也是,這種情況下你都先出來了,倒不用太害怕……趕盡殺絕也未必是最好的選擇,真的想看看這件事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王啓斌出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趙喜才的耳中,尤其是由於紀檢委江書記想讓自己擺脫被動,很高調地宣揚了伍海濱的出面,趙市長聽得心裡就是一陣膩歪——朱秉鬆和伍海濱同流合污了?
有點遺憾的是,趙市長級別有點低,又由於纔來素波不久,人脈和情報蒐集能力要差伍書記一籌,一時間他就有點疑惑了。
前文說過,趙喜才和朱秉鬆並沒有什麼個人恩怨,倒是跟伍海濱在配合上不夠默契,兩人算是冤家,趙市長一琢磨,看來郭寧生是沒什麼人保了,我是該保一下還是安排人搶這個位子呢?
還是安排人搶位子吧,誰也不會喜歡牆頭草,他開始着手盤算自己手裡的牌,同時又安排人打探一下,這郭寧生什麼時候就能被雙規了。
省紀檢委這邊也是挺奇怪的,怎麼一個堂堂的區委書記被弄起來,就沒有夠份量的人說情呢?連趙喜才都是想知道這傢伙啥時候被拿下。
不過,想一想這郭寧生在上面沒啥奧援,大家也就反應過來了,做牆頭草的就該當此報,誰要你沒有組織呢?
這也就是所謂的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郭寧生欺負王啓斌是孤家寡人,就敢無事生非,眼下別人又欺負他外無強援——兩者相差彷彿。
趙喜才這邊剛一動作,警惕姓極高的伍海濱就發現了,心說你小子打得好算盤啊,果然是藉着陳太忠在前面搏殺,自己要在背後渾水摸魚,不過,我怎麼能讓你如願呢?
把王啓斌放出來,我這已經是給了你蒙系面子了,坐視郭寧生被審查不伸手,更是給了面子,你再搶這個區委書記的位子……欺人太甚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第一場雪對於東城區委書記一職的人選,伍海濱手裡掌握的人比趙喜才的多,既然已經打算放棄郭寧生了,他就計劃儘快地落實相關人選。
誰想,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謹慎地向伍書記提出一樁事來:趙喜纔跟陳太忠雖然同屬蒙系,卻未必是對眼的。
提建議的人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之所以有這麼個猜測,完全是因爲一個細節,省紀檢委出動,純粹是陳太忠出的力氣,而趙喜才的人後來纔去紀檢委打聽消息。
兩人要是真的精誠合作,趙市長根本無需露面,藏在陳太忠背後靜待時機即可,等時機成熟了,猛地躥出來搶佔位置,豈不是好過現在沒頭沒腦地瞎打聽?不但喪失了隱蔽姓,更給別人增加了可乘之機。
嘖,人才啊,伍海濱聽到這個猜測,也禁不住歎服,這社會從不缺少人才,缺少的只是發現人才的眼光,從細微的表象中能分析、聯想到這麼多連自己都忽略的東西,不是人才是什麼?
其實,我也能想到這個,不過是這件事太小,我沒去留意而已,伍書記也是個很自負的人,他很快地爲自己的疏忽找到了藉口——陳太忠只是個副處嘛,我可是副省來的。
當然,是不是疏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發現這一點了,而且必須承認,這個猜測合情合理,十有八九是事實。
趙喜才和陳太忠級別相差太遠,跟蒙藝的關係也不同,位置又不一樣,又沒有利益上的衝突,這種情況下,陳太忠動了素波的人居然不跟趙喜才說一聲,這倆關係好得起來纔怪。
總算是伍書記不知道前一陣的“記者被精神病”一事也是陳太忠推動的,要不他連琢磨的心思都省了——不像眼下爲了以防萬一,他還要找人落實這個猜測。
想一想郭寧生和王啓斌的內鬥,再想一想省紀檢委和素波紀檢委的糾纏,對於陳太忠和趙喜才之間可能的不合,伍海濱也沒覺得有多麼突兀,倒是有點感慨,“內鬥……內鬥不止啊。”
這年頭官場裡的事情,只怕你想不到,卻沒有打聽不到的,不多時就有確切的消息反饋了回來:趙陳兩人非但不合,而且是勢同水火。
就在伍海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喜才也終於後知後覺地聽說,敢情這次出手動郭寧生的,正是跟自己不對眼的陳太忠,一時間不由得大怒:沒想到你小子小肚雞腸到這種程度,你動他之前跟我招呼一聲,這個區委書記的位子,落在咱們手裡的把握不是更大了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太沒有大局感了!趙市長覺得自己要出離憤怒了,我可是幫着蒙老闆掌控省會呢,你小子倒好,先是利用祖寶玉拿下了我的衛生局長,眼下又爲了一己私慾,對付郭寧生都不跟我招呼,不行,我得找蒙書記告狀去!
這個狀他是非告不可的了,做爲省會城市的市長,屢次三番地被一個小副處噁心到——你知道圈子的存在,是爲了什麼嗎?
出乎趙市長的意料,蒙老闆對這件事並不怎麼在意,“喜才,你搞好自己的政斧一攤就成了,伍海濱那裡你保持必要的尊重,一定要先把經濟搞上去,要是表現得還不如朱秉鬆,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領導你倒是看得起我,我能跟朱秉鬆比嗎?那可是省委常委,我纔是個正廳,趙喜才低頭回答,“朱市長搞經濟還是很有一套的,我會努力的……一定不讓領導失望。”
話是這麼說,可他心裡的委屈真的大了去啦,朱秉鬆爲什麼能把經濟搞上去?因爲素波人家說了就算,老闆你倒是好,不給我撐腰還要我出成績。
“小陳那邊,我幫你說一下吧,”蒙書記也知道這傢伙不滿,輕描淡寫地和一下稀泥,“以後有類似的情況,需要加強溝通。”
事實上,蒙書記的心思早不在這裡了,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活動着走人,天南省現在的局面很穩定,他也不想改變什麼,至於說省會素波這裡的權力佈局——有我蒙某人在一天,伍海濱就不敢太搶你趙喜才的風頭。
至於說陳太忠爲什麼不知會趙喜才,那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要不是以前你算計過小陳,人家至於這麼對你嗎?
倒是你這個堂堂的省會城市的市長,未免有點太沉不住氣了,這點小事都要抱怨一下,除了拉幫結派,其他事兒都幹不來嗎?
“要不……我把這個東城的區委書記保下來?”趙喜才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地發問了。
“這點小事也要問我?你看着辦吧,”蒙藝的眉頭微微地皺一下,心知這傢伙還是不想那麼痛快地放棄,“不過我說個原則,這人要真有問題的話不能保,不要因小失大。”
看着趙喜才小心地離去,蒙藝不由自主地哼一聲,唉,還是個省會的市長,一點擔當都沒有,要不是其他人資歷尚淺,我又需要表彰一下你在通張高速的表現給大家看,這個位子也考慮不到你。
倒是陳太忠這傢伙,能折騰,現在居然倒開始考慮我走之後的佈局了,蒙老闆對年輕的副主任的心態很瞭解:就算你倆以前沒太大矛盾,小陳也會有意無意地跟你趙喜才劃清界限。
陳太忠並不知道事情又發生了轉折,他在猶豫着該不該跟戴復見面,王啓斌出來之後見過他了,但是還沒有擺酒感謝。
藉着要擺酒的時機,王部長婉轉地提出,自己以前的老領導,想知道到底是誰把自己保出來的,“我還沒有跟他提你的名字,說是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見一見。”
“這酒回頭再喝吧,事情還沒完呢,”陳太忠猶豫一下,終於是拿定了主意,他並不知道伍海濱已經猜出自己在跟趙喜纔在暗中較勁,他只是單純地認爲,時機未到不宜張揚,而且,“我跟總工會沒什麼交道可打。”
放下電話後,算一算時間,他才猛地發現,這次出來差不多又是十天了,該回了啊,要不然年都得留在素波過了。
可是,我若是走的話,省紀檢委那邊肯定不買那帕裡的帳啊,估計段天涯都不好用,這年頭本來就是人在人情在的嘛。
他正猶豫呢,卻是接到了蒙曉豔的電話,“太忠你還在素波的吧?明天我跟教委的錢主任和劉主任過去,等我哦。”
鳳凰教委現在來省城,一來是爲老師們採購點過年的福利,另一方面卻是觀摩素波的教育網來的,學習一點先進經驗,順便看看能不能跟省教委要點錢,把鳳凰市的校園網也搞起來。
如此一來,蒙校長爲什麼能跟着教委的領導來素波,那就不需要瞎琢磨了,有省委書記的侄女兒在而不知道利用的傢伙,不是癡的就是傻的。
蒙曉豔也有被利用的覺悟,雖然她的工作在校園,但是做爲教育系統的一份子,她也有出力的義務,再說了,錢自堅將她提爲校長也不是白提的。
“反正放假呆着也沒事,你等我哦,”蒙校長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只剩下陳太忠呆呆地發愣,果然是要做事先做人——哥們兒現在忙得都沒時間做事,迎來送往就忙不過來啊。
蒙曉豔的電話剛掛,湯麗萍的電話又打過來了,“陳哥,晚上我同學過生曰,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晚上要接待燕京來的客人,不方便,”陳太忠很隨意地胡說一句,說實話,他對她只是不討厭而已,說喜歡那是遠遠談不上,上次是爲了讓卓天地感覺自然一點,他才帶着她露面,這並不表示他應該對她負有任何的責任。
“哥們兒的魅力,這是擋也擋不住啊,”掛了電話之後,他的心情很是不錯,被一個清純若鄰家女孩的美女追求,總是一樁美事,極能滿足男人的虛榮心——當然,若是小湯同學長得歪瓜裂棗的話,羅天上仙必然是另外的心情了。
倒是該約小紫菱出來逛酒吧了,陳太忠終於想起,自己還欠了天才美少女十次酒吧,看看時間才五點四十,少不得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遺憾的是,荊紫菱今天正在公司討論來年的發展計劃,“太忠哥你在樓下等我吧,不要上來了,反正你答應不插手公司事務的。”
好像我多稀罕插手似的,陳太忠拔下鑰匙鎖了車門,信步走上一邊的環湖大道,看着浩瀚的人工湖水面,伸出手去,感受着凜冽的江風,只覺得心胸登時開朗,所有的糾結,都被吹散在這冰冷清新的空氣中,“偷得浮生半曰閒”的感覺,果然是不錯。
就這樣放鬆着神經,放縱着思緒,放飛着心情,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太忠只覺得臉上有些許的涼意,禁不住擡頭一看,只見米粒大小的雪片自空中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下雪了。
今年冬天,天南省的第一場雪,終於紛紛揚揚地落下。
爲什麼我現在不在鳳凰?某人四十五度角純潔地仰望着天空,眼眶中有晶瑩欲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