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地,祖市長髮飆了,這一下金局長可是不敢再等了,趙市長親口囑咐過他,不許把事情搞大,於是忙不迭插話,“祖市長您等一等……老薛,你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說什麼?”
最後一句,他是吼出來的,眼下什麼劉曉莉的事情,那都是小事了,任由祖市長把事情捅到伍海濱那裡的話,那是想低調都不可能了。
說起來,也是金長青點子背,分管市長隨便換成哪一位,都不可能走到眼下這一步,市精神病院一個副處級單位,一個副院長跳樓自殺勉強算是大事,但是沒死成的這種,還真就不是什麼大事,再加上這件事幕後明顯地有文章,誰會吃撐着了,着着急急地跳出來?
先是私底下協商、溝通才是正理,等統一了口徑,能對外交待了,這事基本也就告一段落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不叫真相,大多數人知道的,那纔是真相。
誰也沒想到,祖市長居然警惕性這麼高,愣是把不大的一件事當作要事來抓,偏偏地還裝瘋賣傻假作不知,刨根問底地問緣由。
其實,事實證明祖寶玉這麼.做確實沒什麼錯,趙喜才心裡都將其視作替補替死鬼了,祖市長這防範之心,也確實用對了地: 方。
該錯的人做對了,那麼就要有其.他人倒黴了,而眼下來說,倒黴的就是金長青,他不得不強令老薛交待點實情了——不管這實情是不是他想要的。
不過倒還好,金局長手裡也不.是沒牌打,事實上,這件事原本就是辦公室主任溫泉的點子,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祖市長真要追究,他扮個“不明真相”的局長就是了——當初誰讓小溫你多事呢?
憑良心說,事情的因果正像陳太忠分析的那樣,官.場中最值得痛恨的,不是這個或者那個上位者,而往往是他身邊的人。
人的地位到了某種程度的時候,你想求他作奸犯.科都很難了,這不僅僅是因爲面子問題使然,更重要的是,有的是人願意替領導出頭露面、擋天雷趟刀山——只要領導略略示意一下,甚至都不需要示意。
總之,祖寶玉一發飆,事態就脫離了金長青所能.控制的範圍了,一時間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就要薛院長講述自己已經知道的“實情”。
“《天南商報》的女.記者劉曉莉精神狀態不太好,入院治療了,”薛院長終於組織好了語言,事實上他並不得金長青的看重,所以說話的忌諱並不是很多。
看重他的是另一個副局長,兩人都是醫療系統不同專業的權威人士,在衛生系統的名氣很響,很是說得來,而精神病這一行的專業性比較強,金局長想動他也很難。
不過,專家的腦袋,也未必全是一根筋,老薛雖然是老實人,可是做院長七八年了,說話的技巧還是有的,“偏偏地李毅院長對記者比較尊重,可能是拿不出好的治療方案,壓力這個……過大了。”
“話不是你這麼說的,”終於,現場圍觀的記者中,有人受不了這麼厚顏無恥的說法了,那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記者,“劉曉莉根本就沒病!”
“這個女同志,當着祖市長怎麼能亂說呢?”薛院長眉頭一皺,很不客氣地反駁,“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能確定別人有沒有精神病的話,還要我們這些大夫做什麼?”
一邊說着,他一邊扭頭向祖寶玉解釋,“祖市長,這個病例是李毅負責的,我不敢確定那個記者有病,但也不敢確定她沒病,做醫生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尊重客觀事實。”
你這個傢伙,真不是個玩意兒!祖寶玉心裡暗罵,他何嘗不知道,那個劉曉莉足以引發超級大事件?眼下薛院長這麼說,看起來是公正持平之舉,但是對他來說,那叫用心險惡!
祖市長來是來了,但是他來的第一目的,並不是拯救記者劉曉莉,他的到來,只是想擺脫自己的責任而已,而現在,他不得不對那個記者的事情表示關注了。
那個李毅,一定跟這個姓薛的不對勁,祖寶玉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這傢伙是想借我的手,收拾李毅呢,唉唉……這下可是樂子大了。
大就大唄,反正他是“不明真相”的,倒也無所謂,慢慢查下去,總是會有人沉不住氣跳出來打招呼的,想到這個,祖市長轉頭看看那個女記者,笑着點點頭,“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素波都市報》的記者潘麗,”那女人因爲薛院長的話,氣得臉都有點紅了,她手一指薛院長,“薛院長,你們精神病院既然敢做,就別不敢承認,劉曉莉明明就沒病。”
真是狗咬呂洞賓,薛院長心裡暗罵,我這是幫你救人呢,你這是什麼智商啊?不過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潘記者,你最好說話負點責任,我們做事是要講證據的,我不清楚情況,你更不清楚。”
由此可見,饒是記者們見多識廣,若是不能真的代入角色的話,也無法理解官場中那麼多的彎彎繞。
“《素波都市報》啊,”祖寶玉笑着點點頭,也不看薛院長,而是熱情地跟潘麗攀談了起來,“你們報社效益怎麼樣?”
這話明顯是在扯淡,是的,他只是想拖時間而已,同時,祖市長心裡還不無淡淡的感慨:這小報也是社會辦報,大部分記者都是沒納入體系的,老話說得不錯,仗義半從屠狗輩啊——那些拿着正式證件的記者,遇事反倒是不敢這麼仗義執言。
不過這個感慨,馬上就被人打破了,另一個剛趕到的女記者匆匆發話了,“祖市長,您能不能關注一下劉曉莉現在的情況?”
“你又是哪位啊?”祖市長一時有點生氣,側頭看一下這個女記者,眉頭也皺了起來,心裡不住地叫苦:有了開頭的,現在又有了幫腔的,完蛋,接下來羣情激奮……那是必然的了。
憑良心說,祖寶玉不是不想主持正義,問題是這事兒水太深啊,他想做事也得先保住自己的位子不是?厲害和傻*,只有一線之隔。
大家聞言,紛紛側頭看去,不過祖市長的秘書師正傑卻是關注着自家老闆的表情,準備着隨時跳出來應付意外——祖市長已經在慢慢地接受他了,他有必要做得更好。
不過下一刻,師秘書就有點看不懂了,原本祖老闆是不怒而威沉着臉的,誰想一側頭之後,臉上居然慢慢地浮起了笑意,這個……怎麼回事?
大奇之下,師正傑也轉頭望去,一眼就看到這新來的女人極爲嬌媚,心裡一時就想歪了:就算女人好看,大庭廣衆之下,老闆你也不能這樣吧?
不過,這也是他下意識的想法,看到女人身後高大的男人,他終於明白了:怪不得老闆高興了,敢情是這位爺來了。
女記者也沒因爲受到祖寶玉的呵斥而生氣,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她從自己的手包裡摸出了墨綠色羊皮封面記者證,“祖市長你好,我是《天南日報》的記者,雷蕾。”
“《天南日報》?”有不認識她的人驚喜地喊道,省黨報的記者居然出現了,實在是太令人激動了,那墨綠色的記者證,是所有媒體從業人員的夢想,看來劉曉莉……可能是有救了。
倒是跟在她身後的陳太忠鬱悶地撇一撇嘴,來的時候就告訴你了,不要着急跳出來,你這倒好,一點沉不住氣。
雷蕾現在在圈子內,也是小有名氣了,尤其是這兩天,她也算聲援劉曉莉的衆多記者中的一員,雖然不是衝在最前面的,可是她的身份敏感,有人知道祖市長來了精神病院,馬上就給她打電話通知,要她火速前來:事情可能會有變故。
該不該去?去!雷蕾微微猶豫一下,立刻就做出了決定,她是個有擔當的女人,既然劉曉莉之事她有責任,那麼,就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
甚至,她都猜到了,陳太忠可能不希望她出現在現場,不過饒是如此,她還是打了一個電話通知他,“祖寶玉去精神病院了,我必須過去,太忠,我這就是告你一聲,你也別攔着我。”
“嘖,”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撇嘴,也顧不得自己正面對着王浩波,反正老王也知道自己私生活糜爛了,“我在水利廳談事兒呢,你要去,我也得去啊,我可不希望你出什麼事兒。”
他來得實在有點不情願,不過眼下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他倒也有“路過”的藉口了,事實上,他是真的不希望雷蕾在精神病院受到什麼委屈。
萬一祖寶玉跟趙喜才同流合污,那麻煩可就大了,雖然陳太忠知道祖市長和趙市長不對眼,但是想一想朱秉鬆和趙喜才都能合作,這官場裡面的人和事,實在說不準啊,祖寶玉幫過雷蕾的堂哥,但是不認識她。
“嗯,”祖寶玉笑着點點頭,伸手接過了雷蕾的記者證,仔細翻看了起來,就當沒看到她身後的陳太忠一般,細細看了半天,才還給她,“呵呵,我對你這個名字,有印象……你的文章,很有力道。”
一見祖市長對她評價如此之高,一邊就站出一個男人來,眼含着熱淚發話了,“雷蕾,求求你了,一定要把我妹妹救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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