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山就位於素波市境內,山不算大但是挺險峻,風景宜人,本來就是旅遊踏青的好去處,前兩年永泰縣政府劃撥了鉅額資金,和素波旅遊局一起大力開發這裡。
不過,去年斥巨資剛建成的纜車,運營沒多少時間,就出現了安全問題,事發當時,一個纜車上的六個遊客被吊在半空。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不知道被誰就捅了出來,然後市裡組織一檢查,才發現纜車不但是噴漆翻新的二手貨,施工安裝也極不規範,用某些人的話說就是,這次,虧得吊了六個人在空中,否則,過不了幾天就得摔下六個人進山谷了。
當然,章堯東並不這麼看問題,他認爲六個人被困在空中,實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最起碼,不值得鬧得這麼沸沸揚揚,這事件的背後,肯定有些利益攸關方在爭鬥。
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是見報了,還是《天南日報》這個天南省最權威的官方報紙,不但如此,天南日報還做了一系列的跟蹤報道和專題,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人事變動。
像章堯東手邊這張報紙,說的就延伸出來的內容:萬一“纜車事故”中不是吊了而是摔死六人,該如何進行事故問責?
--當然,這畢竟是一省的報紙,針對性沒辦法做得太強,夾帶點私貨是正常的,但文章地內容。主要還是反思:對於重點工程、關鍵設施、安全生產等一系列涉及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問題,我們該如何採取些什麼措施,才能最大程度地減少各種事故?
還好,九八年初,還沒有形成“豆腐渣工程”這個官方說法,否則絕對會被《天南日報》拿來引用。
這種話題,通常都是大文章。基本上屬於沒有標準答案的抒情而已——縱然有答案,也註定是空泛的套話。
“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嘛。”章堯東低聲嘀咕一句,喊來了自己的秘書,“把紅山區這份文件,上報省委辦公廳,用市委辦公廳的名義……嗯,還有,要加點建議……”
章書記想到的建議。就是關於重點工程事故問責地內容,你呂強不是想叫那個水庫叫“太忠庫”嗎?行啊,陳太忠要是敢爲你的工程質量擔保……那未必也就不行。
畢竟,這個水庫修好之後,不但要解決當地居民地飲水用水問題,也要承擔相應的蓄洪防洪責任,萬一遇到大洪水之類的,也可能危及兩岸人民羣衆的財產和生命安全。
當然。這個主章書記是做不了的,他也不可能去做,只能建議一下,上報省裡,至於說省裡批不批,怎麼處理。那都不關他章堯東的事兒了,反正,作爲下級黨組織,有這種新鮮點子,向上面提一提是無妨的。
退一萬步講,省裡把這個文件打回來了,可他也算把陳太忠地事蹟報告到省裡了,對陳某人,他算是仁至義盡了。
章書記的秘書很快就對領導的意圖心領神會了,不過。他還是謹慎地提出了問題。“章書記,這個陳太忠只是個科長。要不要加急辦理?”
科長是科長,人家跟蒙書記關係好啊,章堯東斜眼瞟他一下,嘆口氣,“儘快處理吧,我看看,能不能先跟蒙書記彙報一下。”
這話一說完,章堯東就又反應過來一件事,自己在幫陳太忠,陳太忠又何嘗不是在幫自己呢?平日裡沒什麼要緊事,他哪兒敢隨便給蒙藝打電話?眼下有了這個由頭,卻是可以多跟蒙書記親近親近了。
這傢伙……不行,我得多給他找點事,多有點動向,我也就能多向蒙書記彙報幾次,想着想着,章堯東居然開始走神了,他一直不能很好地搭上蒙書記的路子,對此頗有點遺憾。
是的,不能讓這傢伙安頓下來,最起碼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是不能讓他消停的,對蒙曉豔和唐亦萱,妥善安置好是應該的,但要妥善安置好這傢伙,那豈不是……沒機會向蒙書記表忠心了?
陳太忠哪裡想得到,自己開了還沒有二十公里呢,章書記那裡就出現了新的情況?下一刻,他再次接到了章堯東地電話。
“小陳,我問你一件事啊,就是白鳳鄉那個水庫……嗯,我知道是別人衝着你修的,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對水庫質量,你能不能保證,敢不敢保證?”
陳太忠一時有點迷糊了,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啊?說不得,就要小心謹慎地措辭,“這個,要是還讓我那個朋友修的話,質量……我敢保證。”
“保證多少年?”章堯東的話有點嚴厲了,不過馬上,他就意識到自己語氣似乎不太好,於是又笑一聲,“呵呵,我想把這件事上報到省裡,嗯,批不批不敢保證……可你就得對那個水庫負責了。”
上報到省裡?那可太好了,陳太忠登時就有點飄飄然了,咱一個小科長,能把自己的名聲炒作到省裡,值了!
“多少年……這個不好說,”他躊躇了一下,能扛多少年,還不是看哥們兒想讓它扛多少年?“點石成金”要用的仙力不少,可“點泥成石”就簡單多了,“不過,百年一遇地洪水肯定沒問題。”
“你確定嗎?”這是章書記最後一句話……
哈,能上報到省裡了,陳太忠心情暢快地開着車,只覺得天都藍了很多,至於在樑建勤那裡遭遇的不快,早就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緊跟在他後面的小田可是看得目瞪口呆,陳科,我知道你的車好,比我開的金盃好,可是,一級路上,你開到一百四,這不是難爲我嗎?現在……可是陰天啊!
素波到鳳凰,差不多就是三百公里,三輛車玩了命一般地跑,居然在十一點出頭的時候,就來到了素波。
找個加油站拐進去加油,小田和開桑塔納的小賀湊了過來,“陳科,飛機幾點到啊?咱們是找個地方住下,還是直接去飛機場?”
“飛機場……等等再去吧,按說他們中午十二點二十到,不過北邊下雪……”陳太忠苦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咱這邊又陰天,真不好說什麼時候能到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比較無聊的,陳太忠雖然很想聯繫一下蒙藝,說說有關“太忠庫”的事兒,但是他跟嚴自勵結了樑子,蒙書記地電話又都是由嚴秘書代接地,他自是沒興趣自找沒趣。
或者……還能找一找蒙勤勤?可是想想前兩天,蒙勤勤光臨鳳凰,他也是避而不見,眼下來素波,就去找人家,豈不是……豈不是有點過於勢利了?
想來想去,還真讓他想起一個人來:水電設計院的王浩波王書記,姑且不論以前他吃過人家飯,只說爲了這太忠庫,似乎請人家一趟也是值得地……那裡是不是能加一個小水電的發電機組呢?
設計院召開全院中層幹部大會呢,意思是要認真貫徹昨天的水利廳黨組會議精神,王浩波接到陳太忠的電話,有點猶豫。
“我現在走不開啊,”他低聲回答,“這樣吧,蔣慶雲也在素波呢,要不,我讓他先接待你一下?”
“不用了,我對那個人印象不好,”陳太忠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有點膩歪,“那算了,我去飛機場接人了,有時間再聯繫吧。”
他的電話剛壓了,王玉婷的電話到了,“陳科,荊老的字前天特快專遞給你了,收到沒有?”
“不知道,我現在在素波呢,”陳太忠一陣汗顏,原本他也有聯繫王玉婷的想法,不過一想聯繫了她,總得去看看荊以遠,表示一下謝意吧?自己是公事來的,難免有點不方便,誰想人家惦記着,倒打過來電話了。
“呀,你個混小子,來了素波也不知道跟我報個到,”王玉婷輕笑一聲,“你那天可是把紫菱氣得夠嗆,中午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我做什麼了?她就生氣了?陳太忠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眼下要緊的是,他得把這個飯局推掉,這裡面是涉及了人情的,不比王浩波那兒,說走站起身就能走。
“我得去機場呢,來素波公幹,接到人就往鳳凰返,公務在身,實在是……下次吧,王科。”
他這麼一推辭不要緊,等他帶着兩輛車跑到機場,在候機樓前剛找個飯店坐下,王玉婷的電話又來了,“那啥,陳科,荊老找你來了,你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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