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零五年四月,在陽州市黨委書記李強的活動下,北崇煉製頁岩油的項目,獲得了省政府的支持,不過大體是因爲,省政府也嘗試過操作類似項目,所以熱情不是很高。
正經是省黨委,反應很迅速,杜毅特地抽出時間,接見了李強,交流了二十分鐘,並且表示,你們努力去爭取,省黨委是你們的堅強後盾。
李書記對杜老大的熱情,是相當地意外,他尋思了一路,也沒琢磨出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杜毅在這項目裡,也想分一杯羹?
回了陽州之後,他一個電話把陳太忠拎過來,將自己跟杜書記的談話大致說一遍。
“有沒有搞錯,”陳太忠聽得也愣了,北崇想爭取個法制教育工作先進縣區,都要被杜毅阻撓,“他知道這個項目是北崇在爭取吧?”
這不是廢話嗎?李強看他一眼,“我們談的一直就是北崇,我是有點奇怪,你倆關係……不是不太好嗎?”
“確實,”陳太忠苦笑着點點頭,他一度以爲,自己和杜毅在恆北相遇,原來的舊怨,就該留在天南了,可後來事實證明,不是那麼回事——就算沒有法制教育工作先進縣區一事,杜書記對北崇的無視,也是很多人能感受得到的。
所以他對》無&g;錯》小說 老杜的反應,也是相當地不解,想一想之後,他皺着眉頭問一句,“他是否問了,其他還有哪幾個縣區產油頁岩?”
“他就算有這個心思。也不可能跟我說,”李強白他一眼,小傢伙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問。
不過兩人的關係,已經遠超過一般的上下級關係,更接近於一種聯盟性質,所以他回答得也直接,“我感覺,他應該沒有這個心思,他還點評了你一句……說你是個幹實事的。”
“這倒是……有意思,”陳太忠若有所思地看李書記一眼。“頁岩油的各方面建設。他應該比較關心吧?”
“這是當然,”李強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他的擔心,正是來自於此。
“過問一下。也是正常的。”陳太忠微微一笑。他知道李書記在擔心什麼——這個項目裡,李書記也爭取了一些活兒。
因爲這個項目的專業性極高,一般人能接的大活兒就有限了。杜毅若是也想插手這個項目,很可能跟李強產生一些衝突。
不過笑歸笑,他還是要向李書記表示一下忠心,“我一直在區裡抓制度建設,行之有效的制度,是保障發展的根本因素之一。”
這就是要拿招投標制度卡人了,李強聽得明白,雖然他也聽說了,陳杜二人不和,但直到這話入耳,他才反應過來,陳太忠到底有多麼囂張,真是不打算給省委一把手面子啊。
然而,就算陳書記有這膽子,李書記也沒膽子橫下一條心來做,他固然是想讓自家人受點益,可省黨委一把手,並不是他能抗衡的——他還想着繼續進步呢。
於是他一擺手,不置可否地回答,“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目前最要緊的,是先把事情做好,你準備一下,咱們儘快進京。”
北崇近期倒沒什麼要緊事,陳太忠抽查了兩天供應給學生的牛奶和雞蛋,感覺質量還不錯,尤其是臨雲鄉的人供應的不但是熟雞蛋,還是特意拿鹽水泡過的,口感相當不錯。
跟其他幹部大致交待一番之後,他跟着李書記趕赴京城。
原本暢玉玲還想一起去,被他狠狠地訓斥一頓:你負責的城建,正是要緊的時候——你如果一定要去,那我只有不去了。
暢區長吃他這麼一頓訓,只能乖乖地住嘴。
此番進京,名義上是以李書記爲主的,不過陳太忠還是略略展示了一下自己在京城的人脈,來機場接機的,是趙老的軍牌吉普,李書記看着那車牌號,很是目瞪口呆了一陣。
李強原本是想住在恆北辦事處的,可陳書記說,咱們這次來跑部,成了還好說,萬一有個耽擱啥的,容易被人指指點點,還是換個熟人少的地方吧。
所以兩人下榻臨鋁辦事處,可巧的是,當天範如霜還就在辦事處,聽說陳太忠來了,特意爲其擺酒接風。
臨河鋁業,李強自然是聽說過的,真要說起來,範如霜這個企業的正廳,一點都不比他這市委書記差——鋁業公司本來就是獨立王國,臨鋁老總更是實打實的土皇帝,在企業裡一手遮天,別說陽州市委書記,青旺市委書記在此人面前,也未必有多少分量。
這樣的一個主兒,能親自出面招待,李書記也覺得與有榮焉,當然,他更知道的是,若沒有陳太忠,對方怕是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幾人在酒桌上聊得不錯,事實上,像他們這種級別相當的實權幹部,有可靠的人居中引見的話,很容易就變得熱絡起來。
吃完飯也才八點半,範董甚至表示,可以安排一些節目,陳太忠笑着推辭了,她又是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小陳對京城這一套,也是很熟悉的嘛。”
李強的驚訝還沒有結束,第二天早上,剛吃完早飯,他就見到了傳說中的黃家人——黃漢祥一個電話打來,陳書記和李書記就得乖乖地去拜見。
對李強來說,黃漢祥不可能在他的仕途上提供半點的助力,他所倚仗的人,跟黃家就不是一回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以他此刻的年紀,改換門庭也太晚了。
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他對黃家的敬仰,這終究是國內有數的頂級勢力,黃漢祥雖然名氣遠遜於他的弟弟黃和祥,可也是實實在在的黃家嫡親,一般人平日裡根本接觸不到。
想一想當初範如霜想見黃總一面,都是陪人打了好些天麻將。
黃漢祥行事,也是相當直接,他告訴李強:沒有太忠跑前跑後,我都懶得伸手,項目既然已經差不多了,你身爲領導,就要把這個事情抓好,他甚至很赤裸地表示——“這也是你的業績”。
可李強沒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合適,他覺得黃家人說話,就該是這樣的派頭,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需要太多語言的藝術。
陳太忠聽得卻是有點小感動,他來之前就給黃二伯打電話,請示行止了,老黃原本是可以單獨見他,面授機宜的,可最終還是決定,要同時見一下李強。
這一見面,就是赤裸裸的支持,不得不說,黃老二對他是真的不錯。
走出黃總辦公室之後,陳太忠在感激之餘,猛地又想到:當初黃二伯支持夏言冰,沒準也是這樣吧?
那件事的結果,導致了蒙藝和黃家陣營的決裂,並且蒙書記遠走碧空。
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裡又有一些說不出的悵然。
李強沒有那麼多的感慨,跟陳太忠來京城一趟,他親身體會到了小陳在京城的人脈,這是他這個堂堂的市委書記,都學不來,都要羨慕的。
有了這樣的助力,他完全有信心,在近期就拿下這個油頁岩的立項。
當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兩人坐着趙老的那輛車,來到了科技部,部裡的人從窗戶裡看到車牌就是一愣,然後,馬上就有人認出了從車上下來的高大年輕男子。
陶司長下一刻就迎了出來,對於陳書記介紹的陽州市委李書記,他只是隨意地點點頭,大半的心思,還是放在了陳太忠的身上。
對於這種現象,李強就算想嫉妒,都生不出那種嫉妒的心思。
不過陶司長在收下公文之餘,也爆出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對於這個能源政策,部裡是傾向於支持的,但是發改委那邊……就比較難講了,陽州市要在這方面多下點功夫。”
他嘴裡說的是陽州市,但陽州市委書記根本不接話,只是微微點頭,倒是北崇的一肩挑出聲請教,“發改委那邊,又有什麼變數?”
“還是個自有品牌的問題,”陶司長淡淡地解釋,“完全的獨立自主和全球化,這是理念之爭……比如說目前的汽車該不該要品牌的討論,你們應該知道。”
“老屠的那一套?”陳太忠聽得懂話裡的影射。
“不光是他一個人是那麼想的,這代表一種思想,”陶司長淡淡地回答,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老屠也是號人物,陳太忠對此有所瞭解,此人具備相當明顯的兩面性,既是能幹的官員,做出了相當的成績,同時又缺乏基層任職經歷,極度不接地氣,偏偏地,官本位主義還特別嚴重。
此人除卻成績不談,有個極爲著名的論調——中國的汽車行業,不需要太看重品牌,別人說我們是世界工廠,那我們做好世界工廠就行了,全世界的品牌汽車,都要從咱們的工廠進貨,這是地球村存在的意義。
這是一個奇葩無比的論調,時下的國人,在思想上已經脫離了剛改革開放時期的混沌,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工廠和品牌,若是論附加利潤值,誰的更高些?
這個很沒必要討論,因爲眼下有個說法,很是時髦:三流的企業賣品牌,二流的企業賣專利,一流的企業賣標準。
初級的加工廠,那根本是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