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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豔梅強自鎮定心神,長長地吸一口氣,轉頭看看張智慧,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我說張總,我兒子你是知道的,他不會幹出這麼下三爛的事情,一定是受人矇蔽了,你說呢?”
平日裡,兩人關係尚可,不過,一般而言,戎書記是穩佔上風,只是張智慧人面廣,做事外粗內細,不講道理起來,戎豔梅也拿他沒輒。
“政法委欠賓館的費用,有六十多萬了,”張智慧輕描淡寫地來了這麼一句,“一直也沒個準信兒,什麼時候付錢……”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把戎豔梅得罪慘了,不過這無所謂,誰也管不着誰,反正他也不會幫着戎豔梅說太多的好話。
簡而言之,政法委能把欠款結了,他就能幫着說兩句相對公道的話,是的,六十多萬,換兩句“相對”公道的話。
“錢好說,我一直惦記着呢,十號之前保證划過來,”戎豔梅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還— 不讓你的人趕緊把我兒子放開?”
“呵呵,”張智慧笑得有如一隻成了精的狐狸,“你確定。放開地話,對他有好處?那我讓放開了啊……”
兩人正說着話呢,“砰”地一聲,槍響了!
兩人同時身子一震,扭頭一看,開槍的是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他剛急匆匆地從門外闖進來。槍口還在向大廳頂部指着呢,嘴裡大喝着。“都給我安靜!”
現場登時就安靜了,可張智慧大怒,手一指那傢伙,“李小文,你好大的膽子,敢在市委賓館裡開槍?”
李小文是鳳凰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有傳言說。他還可能在即將成立的反貪局內出任局長一職,也算是政法系統內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所以張智慧識得他。
“我這是鳴槍示警,”李小文也沒把他放在眼裡,出了鳳凰賓館,誰認識你張智慧是老幾?不服氣地話,等反貪局成立,老子找你談兩次話。不信你還這麼牛,“亂哄哄的,成什麼樣子?”
眼見越搞越亂,戎豔梅受不了啦,眼睛一瞪,聲色俱厲地吼道。“李小文,誰授權你開槍地?你看不到現場有警察嗎?”
“沒警察了,我們馬上就走,”那三極警督一看事情大條了,而且他也從別人嘴裡弄明白了,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旁的先別說,那是王局逢年過節一定要去探望的主兒啊,他哪裡還肯多呆?
一邊說着,他手一揮。“大家走了。這個級別不是咱們能管得了的,”七八個警察登時一鬨而散。倒是有個別人還好奇地回回頭,一副熱鬧沒看夠的樣子。
警督敢當着戎豔梅這麼說,實實在在地帶了七分怨氣,不過,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畢竟,當事雙方,他哪一邊都惹不起,而哪一邊還都能下點讓他難做的命令,丫丫地,惹不起我總躲得起吧?
當然,這個節骨眼上,已經沒人顧得上理他了,別說他,就連怪話連天的陳太忠,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倒是張智慧又跳了出來,指着李小文,“好樣的啊李小文,我這鳳凰賓館,可是×副總理下榻過的地方,你真的很厲害啊,這種場合也敢開槍?”
其實,張總也是被逼到這一步了,他何嘗想招惹李小文?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別看丫比戎豔梅低了不止一級,但也是辣手人物,戎書記知道爲大局着想,但這小小的副檢察長橫起來,還真讓人頭疼。
不過,任由對方囂張下去,他實在是沒辦法跟唐姐交待啊,爲今之計,也只有硬着頭皮一條路走到黑了。
李小文也嚇着了,他是被戎書記嚇着了,我這開槍是幫忙呢,戎豔梅你衝我吼什麼吼啊?當然,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了,對方一定來頭大得驚人,連戎書記都搞不定,這不是,連警察都嚇跑了?想到這個,他的臉色登時就白了。
眼下,就是實實在在的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了。
戎豔梅終究已經是一方大員了,鎮定一下心情,看也不看旁人一眼,風風火火地走到唐亦萱面前,“唐姐,到底怎麼回事?要是小凱錯了,我回去吊起他打,您可千萬彆氣着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爲什麼要纏着我,”說着話,唐亦萱就站起了身子,“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這件事兒地經過,你們問陳科長和姜鄉長吧。”
她這神情,擱給瞭解的人,像陳太忠之流,自是知道是她恬淡的性子使然,但那些連“唐姐”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的主,眼中看到的,就只有傲慢了。
是的,傲慢,大家都能斷定,後面來地這個中年女人,應該是現場最大的官了,但就是這麼大一個官,低聲下氣地向先前這個年輕美女賠不是,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地要回家了。
唐亦萱可不管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她一邊說着,一邊款款地向外走去,路過張瀚的時候,她兀自不忘笑吟吟地問一聲,“張副主任,請問,這次我可以走了嗎?”
張瀚牙關緊咬,臉色蒼白,雙腿抖得像篩糠一般,聽到這話,面無人色地點點頭,卻是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鳳凰市官場裡的水,實在是他**的太深了。
倒是梳了馬尾巴的蘇總,看着唐亦萱的眼中,兀自還有點不服氣的樣子,只是,唐亦萱哪裡還會理他?一介小商人而已。
“唐姐,唐姐,你等等,”張智慧一路小跑追了過去,嘴裡還喊呢,“我派個車送你,天這麼晚了,你回家不安全啊……”
這就是所謂的送佛送西天了,不過,唐亦萱也沒拒絕,她笑着點點頭,“呵呵,謝謝張總了,找個人就行,你不用去了,回頭記得把處理結果告訴我。”
“那是那是,沒問題沒問題,”張智慧連連點頭,臉上笑意盎然,“第一時間,我就跟您彙報……”
唐亦萱走了,剩下地人,一時面面相覷,戎豔梅哼一聲,走向自己地兒子,那高大的保安副經理看向張智慧,意思是我該怎麼辦?張智慧輕微至不可見地搖搖頭,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咱們且由着她,看她能玩出花來不成?
戎書記低聲跟兒子談了幾句,轉身走回來輕咳一聲,看向姜世傑,“你是鄉長?哪個鄉地鄉長?”
她在甯瑞遠的病房裡見過陳太忠,多少有點印象,而這廝又是打傷兒子的兇手,她沒興趣跟他多說什麼。
“我……我是清渠鄉的鄉長,姜世傑,”姜世傑回答得有點結巴,事實上,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以他所處的階層,根本不可能知道“唐姐”對鳳凰市意味着什麼。
當然,他知道眼前這位是政法委的戎書記,鳳凰市市委常委,可是很明顯,戎書記是惹不起這個唐姐的,別的且不說,只說她這麼大歲數,還得叫唐亦萱“姐”,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他已經決定了,這次是要徹底倒向陳太忠,爲此不惜同戎書記放對,千年難遇的機會出現在了眼前,他怎麼可能不抓住?
只是,戎豔梅一繃臉發話,他還是止不住地有點緊張,沒辦法,不是每個人都有陳太忠那股愣勁兒的,在官場浸yi越久,對森嚴的等級瞭解得越多,敬畏之心,也就越強。
“你是怎麼跟唐亦萱走到一起的?”戎豔梅冷冷地發話了,臉上再也見不到剛纔唐亦萱在場時的那份恭敬了,“起因、經過……我要了解,越詳細越好……”
這個問題,還真把姜世傑難住了,一時就愣在了那裡,他總不能說,是因爲我治下的村民,想攔路打劫那女人,我是這麼才認識她的。
“我說戎書記,我有個建議啊,”陳太忠在一邊輕笑一聲,接過了話頭,“呵呵,我認爲呢……”
“你閉嘴,我沒有問你,”戎豔梅瞪他一眼,倒也有那麼幾分“身軀一震,王霸之氣亂放”的威嚴,“你的事情,我會跟秦連成說的,招商辦的手,現在是越伸越長了啊,連規矩都不懂了。”
“哈哈,”陳太忠一拍桌子,像是聽到什麼極爲可笑的事情一般,大笑了起來,而且,這事情他似乎越想越有趣,到最後居然笑得前仰後合,伸手去擦眼角的眼淚了。
戎豔梅被他笑得有點發毛,說實話,她敢訓他,因爲兩人級別差異太大,但是眼下,她卻是不方便過於強硬——唐亦萱這檔子事還沒了呢,這姓陳的可是陪那個騷貨吃飯的主。
她冷哼一聲,打斷了某人的表演,“夠了,很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