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冰城南站區有一家紅梅賓館,三樓的拐角處有着三個獨立的房間,被省紀委監察三室常年包下來當做辦案子的房間,周賓的審訊工作就在這裡進行。由於紀檢工作的特殊性,特別是怕存在跑風漏氣的現象出來,在有案件的情況下,除了監察三室的負責人李四海帶着一部行動電話外,整個監察三室都處在了與外界隔絕的情況。
“停止審訊,等待命令……”電話響了,李四海接起電話後,立刻衝着下屬一聲怒吼,叫停了審訊,醬紫色的臉龐漲的有些發黑,額頭的青筋不停的跳動,一陣陣的冷汗把背脊打涅了而不自知。
“主任,怎麼停了呢?這都一天一夜了,這個周賓堅持不了多長了……”一個監察三室的工作人員搞不明白領導發了什麼瘋,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居然停止審訊。爲了拿下週賓,得到期望的供詞,監察三室可是全員上陣,分作三班,二十四小時輪翻審訊。爲了不讓周賓睡覺,他們採用了三盞大功率探照燈一起打在周賓的臉上。白花花的強光照得周賓幾乎睜不開眼。一天一夜下來,周賓的雙眼紅彤彤的佈滿了血絲,嘴脣上的皮也脫落了幾層,乾裂出幾個口子,看着十分的嚇人。
“叫你停,你就停,哪他媽的那麼多廢話……”心情煩燥的李四海心都要揪結在一起了,哪還考慮給下屬留面子,瞪着因爲缺少睡眠而向外突出的眼晴,沒好氣罵了一通這個嘴快的下屬。
“主任,都審訊到這個程度了,劉書記那邊怕是交待不過去……”監察三室一科的科長許江小聲的提醒着李四海,作爲李四海的親信,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是怎麼才接手這件案子的。像周賓這樣的案子,監察三室欺上瞞下的處理過許多,如果能把想要的證據抓到手,既使在程序上違犯規定,領導大體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差不多也就過去了,何況這回還是主管書記親自佈置下來的。紀檢工作雖然特殊,但也是要爲領導服務的不是。
“劉書記?劉書記沒功夫考慮咱們了。袁主任親自給我打的電話,還是等待命令吧……”作爲省紀委書記的秘書,袁主任代表的誰,李四海心裡明鏡似的。這一次自己成了劉維軍手中的刀了,雖然有劉維軍籤屬的審批手續,自己並不會承擔主要責任。但揹着一把手採取行動,可算是犯了政治錯誤,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就是不深究的話,一個違規辦案的帽子是跑不了了,這一次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
……
“袁主任吧,我是嚴寧,我和您一起去接人……”門鈴響起,嚴寧飛快的抓起衣服,毫不猶豫的拉開了房門,門口站着一個俊雅的男子,三十七八的年紀,深遂的眼神中透着嚴肅,不用問就知道是省紀委王書記的秘書袁玉方。
“嚴寧?哦,你好。事不宜遲……”搞不清楚嚴寧和馬書記有什麼關係。不過,作爲領導秘書,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這一點,袁玉方把握的極爲到位,開門見山的示意嚴寧一起上車。
“省計委的周賓倒是條漢子,審查了一天一夜,硬是讓監察三室一干人束手無策。你不用着急,這會兒審查已經停止了,到了地方你就可以把人帶走了……”能在省委副書記家中隨意進出,連個招呼都不打的,不用說也是領導家的親屬親信。而且,袁玉方看嚴寧雖然眼神中透着一絲擔憂,卻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這份涵養和沉穩與之年青的面孔極不相符,倒讓袁玉方對嚴寧產生了興趣。
“麻煩你了,袁主任……”對於袁玉方的套詞,嚴寧懶的搭理,微微的點下頭,客套了一句便沉下了臉,心裡卻暗暗的嘀咕着,若非省紀委不分黑白,充分別人手中的刀,周賓哪能受這份罪,這功夫還有臉來賣好,果然夠厚黑的。
“到了,就在這……”嚴寧態度冷淡,袁玉方也不介意,直到車子停在了紅梅賓館樓下,才提醒了嚴寧一次,自顧的率先上了樓。
“袁主任……”看到袁玉方親至,李四海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而又尷尬的笑容,不自然的跟他打起了招呼,卻是心裡虛的厲害。
“人在哪?帶我去……”袁玉方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連客套都免了,從心裡上已經對這個揹着領導,違規辦案的李四海判了死刑。一個沒有了前途的人搭理他又有什麼用呢?
“周賓……”李四海推開了隔壁的房間,嚴寧一眼就看到周賓伏在一張小桌子上,一隻手壓在腦袋下面,另一隻手則拷在桌子的橫樑上,整個人一動不動,沒有丁點的生氣。
“周賓……醒醒……”嚴寧率先衝進了房間,用手輕輕撫起周賓的腦袋,輕聲的呼喚着。
“把手拷打開……”看到周賓面容枯槁,雙眼迷離,整個人已經被折磨的沒了一丁點的精神,嚴寧這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的瞪着李四海一眼,要求他把周賓放開。
“這個……”李四海不知道嚴寧的身份,還想伸手攔一下,但透過嚴寧狠辣的眼神,又有了一絲的猶豫。能被袁玉方帶到這裡的,想來也是體制中人。而且,嚴寧如此沒有顧忌的喝斥自己,顯然有極深的背景,根本沒把自己這個主任當回事,這一回自己怕是真的踢到了鐵板上。李四海的心裡不禁的一陣悲哀,猶豫一下之後,還是示意下屬把周賓的手拷打開了。
“嚴寧,你來了,讓我睡一會……”聽到周賓突然說話了,嚴寧正想回答,卻發現周賓半睜着眼,鼻孔裡卻發出了呼聲,顯然是疲勞過度了。嚴寧的心中一痛,扶着周賓的肩膀,直接把人背了起來。
“李主任,人我帶走了……另外,王書記讓我轉告你,明天早上,紀檢監察三室全體工作人員到單位開會,不許遲到,不許請假……”袁玉方面無表情傳達着王書記的命令,一個字一個字傳到監察三室衆人的耳中,李四海的臉色變得更加黑紫了。他知道,這一次他算是徹底的完了。
“嚴寧,周處長只是身體疲勞過度,昏睡不醒只是一種人體機能的自然補償反應,等補償夠了,人自然就會醒過來,情況不是很嚴重,回去後,給他打兩瓶葡萄糖,補充一下他體內的養分,休息一下就會好起來的……”嚴寧揹着周賓走在狹窄的樓梯裡,身體使不上勁而搖晃起來。袁玉方看到嚴寧滿頭是汗,以爲嚴寧這是着急的,忍不住的出言安慰了幾句。
“謝謝了袁主任,以後有機會大家在一起坐坐……”不管怎麼說,今天還是虧了袁玉方幫忙,大晚上的跑出來幫自己接人,這個帳嚴寧可算不到袁玉方頭上,自己跟袁玉方撂臉子還真冤枉他。一口氣把周賓背出賓館,送到老李手中,嚴寧想了想,還是伸出了手,向袁玉方表達了感謝和邀請。
“客氣了,怎麼說也是我們工作的失誤,該我向你賠不是纔對,這件事王書記會給周處長一個說法的,也請你多包涵……”嚴寧的冷漠,袁玉方絲毫不在意,從主觀上他已經把嚴寧當成了馬芳河的子侄,哪家的公子哥不是習慣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
“嗯,這是受罪呢,還是享福呢,居然還挺投入……”一天一夜不間斷的審訊,周賓陷入了極度的疲勞之中。伏在嚴寧的肩膀上居然還打起了呼,直讓嚴寧哭笑不得的暗暗謫咕。
“周賓……”嚴寧揹着周賓進了門,他的愛人迫不急待的衝了上來,拉着周賓的手淚流滿面的輕聲呼喚起來。
“嫂子,沒什麼大事,就是太疲勞了,葡萄糖準備好了嗎?給他掛上,睡一覺就沒事了……”這種情況,周賓的愛人早已失了分寸,若是他的弟弟還在身邊,看到嚴寧滿頭是汗,幫着把人接下來放到牀上,嚴寧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這個周賓,也不知道鍛鍊一下身體,一身的肥肉,好在自己的身體好,要是換個人,能不能把他背上樓都是兩說。
“嫂子,縣裡高層領導調整,對要害部門進行爭奪,周處長年輕、根基淺,就成了佘春旺祭刀的第一人選,也算是秧及池魚了。不過,現在把人撈出來了,這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你也不用再多想了,一會你給周處長擦擦身子,讓他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去把周處長剩下的事處理一下,然後再過來,這都忙乎一天了,你也早點休息……”周賓的愛人擔驚受怕一整天,整個人變的憔悴不堪,此時嚴寧把人接回來了,她的精神一放鬆,直有支持不住的跡象。是以,嚴寧寬慰了她一番後立刻提出告辭,也好讓她放下心理包袱。
走出周賓的家門,時間已經進入了深夜,高度緊張的心神,讓嚴寧變得疲憊不堪,便讓老李隨便找家賓館休息,將就一晚算了。不過,忙人忙到底,嚴寧打算着,明天爲周賓的工作問題再跑一跑,怎麼着也得讓馬芳河幫周賓再謀一個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