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東明向厲中河叫板的時候,厲中河已經打算好了,先忍着,先讓馬東明這小子放鬆警惕!
厲中河的打算很簡單:你馬東明不是想在老子面前得瑟一把麼?那好吧,老子這回到紅光鍊鐵廠的時候,好好查一下你跟大舅哥之間的事,不信扳不倒你!
晚飯的時候,由於丁家輝也參加,所以,這頓晚飯更是豐盛,祥龍大酒店老闆吳金來把三位調研組成員請到了酒店最豪華的包間裡,包間裡雕樑畫棟,燈光璀璨,舒緩的音樂緩緩響起,美麗的服務員身着旗袍,熱情地爲大家服務。
由於中午發生的不愉快之事,飯菜雖說更加的豐盛,但吃飯的氣氛卻大打折扣,丁家輝、陳文軍自然坐了上首,厲中河在丁家輝的右手坐下,依次是馬東明、靳學通、江尚文、張勇剛和吳金來。
馬東明變得收斂了許多,江尚文和張勇剛兩名副鎮長也長時間保持着沉默,倒是吳金來並不顯得多麼的拘謹,他以前是清河鎮的副鎮長,他跟陳文軍和丁家輝原本就很熟,現在是無官一身輕,辭官開飯店,他自然顯得很隨意,雖然發生了中午那種不大愉快的事,但他並不在意,有馬東明爲他撐着,他什麼也不怕,他手裡也抓着馬東明的諸多小尾巴,同時他也知道馬東明是戴書記的得意門生,就算中午捅破了天,他也不會有什麼事。
然而,吳金來似乎想錯了,他太低估厲中河了!
厲中河從中午第一眼看到吳金來,就覺得這小子不是什麼好鳥!他現在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想要扳倒馬東明,必須先從吳金來入手!只有撕破這條口子,他纔可以搞清楚馬東明的大舅哥在紅光鍊鐵廠的情況!搞清楚了這一點,馬東明就是插翅也難逃!
所以,厲中河今晚也是穩坐釣魚臺,他不時地端起酒杯來,跟陳文軍和丁家輝以及清河鎮的領導幹部們碰杯。
此時的厲中河,官道修爲日深,一個小小的敬酒,他都掌握得很有分寸,右手握杯,左手托杯底,迎向兩位領導的時候,他將杯子壓得很低。
陳文軍和丁家輝雖然在下午的時候當着厲中河的面大吵一架,但倆人都不是等閒之輩,他們儘管把對方恨得咬牙切齒,但在臉上必須裝出一副十分親密的樣子,不能讓外人看出他們之間的間隙與隔閡。
丁家輝:“陳部長,清河鎮的同志們很熱情啊,呵呵呵……”
陳文軍:“丁主任,你說得沒錯,每次來這清河鎮,總像是回到了家。”
丁家輝:“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我覺得清河鎮領導班子是一個很有活力的班子。”
陳文軍:“原來丁主任也這樣認爲啊,呵呵呵,在對待清河鎮這個問題上,咱們兩個不謀而合啊。”
丁家輝:“東明啊,你是清河鎮的行政一把手,是不是應該向陳部長多敬幾杯呢?”
陳文軍:“哪裡哪裡,當初縣委提拔東明同志的時候,你丁主任是組織部的副部長,是你丁主任找東明同志談話的,呵呵,東明同志理應跟你多喝幾杯啊!”
丁家輝:“陳部長,您現在是組織部部長,負責基層幹部的培養與考察工作,呵呵,我看啊,東明同志啊,你一定得跟陳部長多喝幾杯,咱們陳部長是一個原則性極強的人,很多方面,你應該多多向他請教纔是。”
聽着丁家輝和陳文軍的酒桌上的寒暄,厲中河暗暗好笑,這兩個傢伙啊,明明對對方恨得厲害,但表面上依然如此親密,真他馬牛到家了!
身爲陳文軍和丁家輝下午吵架事件的目睹者,厲中河捫心自問:俺老厲的修爲跟陳文軍和丁家輝比起來,真的差遠了!
然而,厲中河所思考的問題,馬東明和靳學通等清河鎮的領導幹部們卻沒有意識到,在他們看來,陳部長和丁主任的關係那可是鐵上加鐵,他們都是戴書記的人,他們必須團結一心地幹工作,必須一切圍繞戴書記的指示來幹事,他們之間的親密,根本不用多說什麼。
馬東明身爲精明之士,他也沒有看出丁家輝和陳文軍之間的寒暄竟然是逢場作戲,他認爲,丁家輝跟陳文軍比起來更加厲害,否則,戴書記不會把丁家輝提爲縣委辦公室主任!縣委辦公室主任是啥樣子人,那是縣委書記的紅人,是縣委書記的左膀右臂。馬東明覺得,在這雞鳴縣,丁家輝的職位並不能排得上號,但是,丁家輝的影響力卻要比陳文軍這個組織部長大得多!
所以,馬東明按照丁家輝的暗示,拿起酒瓶,主動走近了陳文軍,給陳文軍倒了一個滿杯,腆着臉對陳文軍道:“陳部長,我敬您!以後在工作中,還需要您多多指導!我幹了,您隨意!”
陳文軍平常就不怎麼喝酒,今天來到清河鎮,中午吃飯的時候也並沒有喝酒,此刻,馬東明竟然奉了丁家輝之命向他敬酒,這就頗讓人值得玩味了:這馬東明一定是站在了丁家輝的立場上,跟丁家輝共同對付他陳文軍了!
不由得,陳文軍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厲中河心如明鏡,他端坐着紋絲不動,靜靜地看着陳文軍的反應,不知陳文軍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不光是厲中河,酒桌上所有的領導幹部也都將目光轉向了陳文軍,都想看看陳文軍如何接招。
陳文軍眼睛裡那抹怒意迅速消散,微微一笑,朝着馬東明稍一點頭,然後用右手輕輕端起了酒杯。
馬東明眼睛一亮,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坐在陳文軍身邊的丁家輝,然後雙後舉杯,咕咚一聲乾了杯中酒。
然而,讓在座的諸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陳文軍並沒有喝酒,他僅僅是端了端酒杯,然後便將酒杯放下了。
“呃——”馬東明眼睜睜地看着陳文軍竟然一滴酒都沒有喝,不由得一陣尷尬,哇靠啊,這陳部長當着靳學通和江尚文、張勇剛這些清河鎮其他的領導幹部,竟然一點都不給我這個鎮長面子!
陳文軍的臉上不動聲色,笑呵呵地朝着馬東明身邊的清河鎮黨委書記靳學通道:“老靳啊,你是老同志,也是清河鎮領導班子裡的老大哥,工作經驗十分豐富,清河鎮最近這幾年的工作有目共睹,皆因有了一個堅強的領導班子,在這方面,縣裡是十分滿意的,我想,如果不是你這位老大哥主持各項工作的大局,呵呵,一個沒有力量的班子,肯定不會取得如今的成績!”
“啊——”靳學通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低呼,眼睛裡閃動着一抹不可思議抑或是欣喜若狂地神色,他根本沒有想到陳文軍竟然把話頭轉到了他的頭上,更沒有想到這陳部長竟然把清河鎮領導班子所有的政績都安到了他的頭上!
當然,比靳學通更加震驚而驚恐的是馬東明!馬東明此刻鼻子都快氣歪了,剛纔敬了陳文軍一杯酒,這陳文軍竟然誇獎了靳學通這個老東西,這究竟是咋個回事啊!
馬東明不是個笨人,他稍稍一品,立即品出了陳文軍話中的真正用意:他陳文軍肯定了靳學通,其實是否定了他馬東明的工作!
不得不說,陳文軍的這句話對馬東明的打擊是非常大的!今日的談話,雖說是在酒桌上,但酒桌也是辦公桌,在這官場之上,相當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酒場!酒場,有時候甚至比會議場更重要!會議場上決定下來的東西,會議上所說的話,往往是虛的,是空的,是得不到落實的,而在酒場上的談論,也許才真正具有可操作性,纔是真正有實質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