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在一旁聽着安娜跟駱志遠說話,不由訝然用俄語插了一句話:“安娜姐姐,你的漢話現在說得很流利啊,比我強了。看來,你在那邊很用心學喲。”
安娜掃了駱志遠一眼,轉頭望着尼娜用俄語回答:“我要學習他的醫術和鍼灸,就不能不學漢語,現在還差得遠,只是學了一點皮毛。”
尼娜苦笑,扭頭掃了駱志遠一眼,心裡暗道:你這人真是的,人家明顯有些不樂意教你,可你非要纏着學什麼鍼灸,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尼娜心裡腹誹,嘴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儘管契科夫與尼娜的姐弟關係不是很“融洽”,但尼娜終歸是老契科夫的女兒,她還沒有跟契科夫舉行婚禮,對於這位未來的“大姑姐”,還是不想得罪的。
出乎駱志遠的意料之外,在得知駱志遠將要給石油寡頭波羅涅夫看病之後,安娜表示了強烈的反對,讓老契科夫很不高興,卻又無可奈何。對於這個女兒,他總覺得有所虧欠,在很多時候,就有點縱容慣養,這就養成了安娜在自家很強勢的性格。
望着安娜與契科夫父子臉紅脖子粗地起了爭執,駱志遠尷尬地坐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爭了半天,似乎是見沒有說服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安娜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駱志遠旁邊的沙發上,將頭扭向了一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頸,駱志遠只瞄了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來。
契科夫搓了搓手,望着駱志遠苦笑道:“志遠,安娜姐姐是擔心波羅涅夫不肯接受你的治療,但是波羅涅夫先生已經跟我父親說好了,明天上午就接你過去。”
安娜猛然扭頭來衝着契科夫說了一通,兄妹倆險些又爭吵起來。
其實安娜也是一番好意。她跟波羅涅夫的女兒霍爾金娜是莫斯科醫科大的同學,也是關係密切的閨蜜,安娜深知霍爾金娜對中醫非常不屑一顧,當初駱志遠第一次來莫斯科爲老契科夫治好病時,安娜曾經向霍爾金娜父女提起此事,但霍爾金娜根本就置之不理不以爲然,反過來還勸說她不要上了東方人的當,被灌了湯而不自覺。
此外,作爲醫生,安娜也深知,原發性痛風是醫學界的難題,雖不像癌症那樣致命,但要想治癒,幾乎難如登天,以西醫現在的發展水平,只能緩解而不可根除。至於中醫,安娜在國內學習了這麼久的中醫理論,明白中醫固然神奇卻也不是包治百病的巫術,有其侷限性。
所以,安娜強烈反對駱志遠爲波羅涅夫治病。波羅涅夫是石油寡頭,跺跺腳都能讓莫斯科城顫三顫的大人物,能治好當然皆大歡喜,但一旦治不好或者誘發併發症,駱志遠將吃不了兜着走。
安娜回頭來,用磕磕絆絆的漢語跟駱志遠解釋着,勸阻着。她的話雖然不太“流暢”,在有些話上用詞不當、詞不達意,但她的大概意思駱志遠聽懂了。
駱志遠沉默了片刻,擡頭向安娜笑道:“我有言在先,只能試一試。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契科夫先生,就不能出爾反爾、自毀承諾。安娜小姐,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盡力而爲的。”
安娜見駱志遠也不聽自己的話,羞惱地霍然起身,跺了跺腳,憤憤地上樓而去。
契科夫聳聳肩,“志遠,不要理她,安娜姐姐就是這種脾氣,只要她堅持的事情,別人就只能順從她,一不順從,她就要大鬧一場。”
駱志遠笑了起來:“安娜小姐也是好意,契科夫,我就先回賓館了,明天你們去賓館接我,直接去波羅涅夫家。”
通風是一種頑固的痼疾,一旦患上,便會痛苦不堪,久病纏身。西醫對痛風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靠藥物來緩解,但服用藥物的劑量如果把握不好,又很容易引起糖尿病和腎功能衰竭等併發症。所以,西醫對痛風可謂是頭疼萬分。
巧合的是,駱志遠的外公穆景山就是一位對治療痛風頗有心得的老中醫。他自己在十年浩劫當中因爲慘遭折磨而患上痛風,爲了緩解自身的病痛,他以身試針,逐步總結出了一套用鍼灸治療和緩解痛風病痛的法子。
駱志遠自然承繼了外公的醫學心得。這是他對此略有把握的關鍵因素。
……
波羅涅夫在莫斯科郊外的這座莊園極其廣大,駱志遠和契科夫父子還有安娜、尼娜乘坐一輛黑色的房車駛進來,穿過巍峨壯美的莊園大門,沿着單車道的莊園內公路行進了大概有十分鐘,才經過一個人工湖和一片草地,抵達波羅涅夫的別墅。
沿途之上,不斷髮現黑衣保安或騎馬巡視,或凝立不語持警戒狀,而放眼望去,那遠端莊園的圍牆上隱隱還裝架着鐵絲網,或者乾脆就是電網。
與契科夫家的別墅相比,波羅涅夫的這幢連體別墅更像是一座華美的宮殿,自成空間體系,建築風格跟莫斯科城中那象徵着最高權力的克里姆林宮有些類似,堪稱其縮小版了。由此,可見波羅涅夫的權勢。
高大的大理石臺階之上,站着一個身材火辣面容精緻秀美的俄國女郎,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與安娜差不多的年紀。同樣金髮碧眼,只是她臉上浮現着濃烈的笑容,容易讓人親近,而皮膚也更白皙一些。
房車停下,安娜第一個跳下車來,上前去跟臺階上的女郎擁抱在了一起,歡聲笑語起來。駱志遠一看,就猜出,這大概就是安娜的大學同學、波羅涅夫的女兒霍爾金娜了。
從駱志遠這個角度看過去,安娜和霍爾金娜的背影有些神似。只是當兩女轉過身來的時候,駱志遠不得不承認,其實霍爾金娜比安娜要略豐腴一些,而臉蛋的輪廓也柔和一點,尤其是那雙深陷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一樣閃爍着靈動的光澤,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契科夫叔叔,契科夫弟弟!”霍爾金娜與契科夫父子打着招呼,目光卻在駱志遠的身上流轉。
駱志遠淡然笑着,飄然站在一側,等待着契科夫父子爲自己介紹。
“霍爾金娜,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駱志遠了……”安娜伏在霍爾金娜的耳邊小聲用俄語道,然後才用漢語爲兩人介紹起來:“駱老師,這是我的大學同學霍爾金娜,波羅涅夫先生的女兒。”
“你好。”駱志遠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去。
霍爾金娜眨巴着眼睛,滿臉堆笑地也伸手過來,跟駱志遠輕輕握了握,用蹩腳的漢語說了一句:“歡迎你,駱志遠先生!”
以當年前蘇聯與華夏國的密切關係,兩國政治化交流頻繁,會說幾句漢語的俄國人不在少數。霍爾金娜也不能例外。
“請進。”霍爾金娜轉身讓客,帶着一行人進了自家的別墅。
地面全部都是用大理石鋪成,泛着清冷的光芒。而中間則鋪着一條紅色的地毯,兩側則是白色的石柱,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因爲室內的空間實在是太大,而穹頂又高,所以幾個人走路的動靜產生了些許的迴音。
駱志遠一邊前行,一邊打量着周遭華麗精美的傢俱陳設,暗暗爲這位石油寡頭的奢侈生活而感到震撼。不是帝王,但勝似帝王的生活。別看這幢別墅中空空蕩蕩,但想必只要霍爾金娜隨口招呼一聲,就會從各個角落涌出很多爲波羅涅夫家人服務的僕人來。
霍爾金娜帶着駱志遠一行人踩着鬆軟的紅地毯上了拐角的樓梯,盤旋而上,直至別墅的頂層,波羅涅夫的住處。據說,此處擁有世界上最嚴密最先進的保安設施。
而推開頂層的防護門,往內望了一眼,駱志遠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地板上鋪設着厚厚的一層翻毛裘皮,看樣子像是昂貴的熊皮,以至於讓駱志遠有些不忍下腳。而兩側的牆壁上竟然全部鑲嵌着金箔,閃爍着耀眼的金光。穿過這一片走廊,又出現了第二道不鏽鋼防護門,而門內率先進入眼簾的就是波羅涅夫的私人會客廳了。
廳內的陳設裝修更加奢侈,極盡豪氣之能事,地板的中央位置似乎還是用上等的玉石鋪就。靠東邊牆壁之下,是一排紅色的真皮沙發,但沙發的扶手卻應該是嵌有象牙製品。
屋內的壁爐內烈火熊熊,室溫極高、溫暖如春。波羅涅夫穿着單薄的睡衣,盤坐在沙發之上,五十出頭的年紀,他的頭髮捲曲而有些散亂,嘴角上挑而顯得稍稍玩世不恭,身前擺放着一支不鏽鋼的柺杖。
老契科夫哈哈大笑:“波羅涅夫兄弟,好久不見了!”
霍爾金娜奔行過去,扶着波羅涅夫起身,波羅涅夫也是哈哈大笑,與老契科夫緊緊擁抱了一下。
老契科夫與波羅涅夫從小一起長大,只是壯年時代,波羅涅夫時來運轉發跡成爲富人,而這些年更是瘋狂地聚斂財富,成爲舉手投足間影響一個國家的石油寡頭,兩人的差距就大了,只是友情並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