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開車返回謝家,剛進謝家的大院,就聽到謝家別墅裡傳出悠揚委婉的鋼琴彈奏聲,謝婉婷眉眼間滿是振奮的笑容:“志遠,走,肯定是濤哥在彈琴呢!他的鋼琴水平很高,在歐美有很高的知名度!我們快去聽聽!”
駱志遠不置可否地笑笑,跟着謝婉婷進了謝家別墅。
謝家別墅客廳一角的鋼琴前,端坐着一個留着黑色長髮、面容英挺擁有藝術家氣質的青年男子,青年微閉着雙眼,雙手按鍵如飛,又如指尖上的舞蹈,流暢婉轉的琴聲傾瀉而出,謝老和謝家的不少親眷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認真傾聽,謝婉婷的父親謝國慶還一副癡迷陶醉狀。
謝婉婷撇開駱志遠,快步走了過去。
琴聲戛然而止,青年旋即起身來,笑眯眯地向謝婉婷張開雙臂。
“婉婷!”
“濤哥!”
謝婉婷高興得上前去與江寧濤熱情擁抱,久久的擁抱才鬆開。
謝家人都在微笑,都知道這對兄妹感情很好,也都習慣了兩人的親密舉止。
只是謝婉婷的母親於春穎眼角的餘光從站在一旁微笑不語的女婿駱志遠身上掠過,眸光中突然掠過一絲複雜,突然開口笑道:“婉婷,寧濤剛回來,你們兄妹倆有的是時間相處,來,志遠,我給你介紹一下。”
不能不說,於春穎作爲成熟中年女性,非常敏感。她不願意女婿看到女兒與江寧濤過於親暱而心生芥蒂。畢竟,江寧濤與謝婉婷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而且前面還有一番更深層次的內情。
駱志遠作爲局外人,也不瞭解兄妹倆的成長經歷,又是年輕人,處在熱戀中,未免會產生不舒服的感覺。
於春穎上前去悄然無痕跡地拉開了謝婉婷,謝婉婷猶自沉浸在與江寧濤重逢的喜悅中,被母親扯了扯胳膊,遞了一個眼色,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什麼,紅了紅臉,走過去主動拉起駱志遠的手來,笑道:“哥,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志遠。”
“我給你寫過信的,說過我們的事情,不知你收到信沒有。”謝婉婷又解釋了一句。
江寧濤臉上的笑容更加陽光和煦,他扭頭望向駱志遠,目光卻是深邃。謝婉婷的信也不知何故,他沒有收到,而謝家也沒有跟他聯繫談謝婉婷的婚事——當然了,作爲謝家而言,沒有必要跟一個常年在外失去聯繫的養孫主動去說這茬。
在謝老看來,只要江寧濤回來,自然就知曉一切。
駱志遠笑了笑,主動向江寧濤伸出手去:“你好,大哥,我是駱志遠。”
江寧濤也笑着跟駱志遠握手:“你好,志遠老弟,我一回國來就聽說,婉婷有了一個才貌雙全的男朋友,現在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江寧濤風度翩翩,彬彬有禮,不僅藝術家的氣質濃,也顯得很有修養。這樣的年輕人,算是人中之龍了。駱志遠對他的印象頗佳,只是他隱隱覺得江寧濤投向謝婉婷的眸光中滿是溫柔之色,心頭略有所動。
駱志遠閱人多矣,論起閱歷和見識,在場衆人,除了謝老之外,無一人可及。這是他的一種直覺,應該不會有錯。
或許謝婉婷對這位濤哥只是兄妹情深,但江寧濤反過來對她就未必是單純的兄妹情。
“大哥過獎了,我也是剛從婉婷口中知道你,聽說你是大鋼琴家,我很是羨慕吶。”駱志遠客氣了兩聲。
不過,他說者無意江寧濤聽者有心,駱志遠這句“我也是剛從婉婷口中知道你”,讓他心頭刺痛,莫名的傷感。
“婉婷啊,十年的青梅竹馬,不如一個外人嗎?”
“婉婷,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局外人嗎?”
江寧濤心裡嘆息落寞,表面上卻還是溫文爾雅,與駱志遠談笑生風。
見兩人相談甚歡,謝婉婷也很高興,就坐在一旁聽着兩人說話,偶爾也會插上一句。
謝婉婷跟江寧濤親熱地坐在鋼琴面前說話,甚至還纏着江寧濤再彈一曲。駱志遠則面帶微笑跟謝老等人在一旁坐着,隨意扯着家常。突然,江寧濤指了指身前的鋼琴,笑道:“志遠老弟,你也來一曲?”
駱志遠一怔,搖搖頭:“我不會彈琴,我對音樂基本上是一竅不通,呵呵。”
江寧濤則顯得有些訝然:“不會吧,婉婷這麼喜歡音樂,鋼琴也彈得不錯,她找的男朋友竟然不懂音樂?”
江寧濤這話讓駱志遠心裡有點不快。很明顯,江寧濤這話帶有隱藏很深的挑釁味道,別人或許聽不出來或者並不在意,但駱志遠作爲當事人,感觸極深。
什麼叫婉婷喜歡音樂,她的男朋友就非得精通音樂?這是什麼邏輯?
但駱志遠縱然心裡不快,也不能表現出來,他不由望向謝婉婷,順着江寧濤的話茬再次笑笑:“哦,婉婷也會彈琴啊,我倒是不知呢,婉婷,你也來一曲讓我開開眼界?”
謝婉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紅着臉:“志遠,我這種水平,怎麼好意思在濤哥面前獻醜哦。”
“沒事,來,試試,我看看你的水平退步沒有。”江寧濤將琴位讓給謝婉婷,謝老也笑着附和:“婉婷,來,都是自家人,怕什麼?彈吧。”
謝婉婷笑着也沒有客氣,坐下去就開始彈。不過,她的琴聲明顯有些生疏,彈的也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曲子。江寧濤聽着,皺了皺眉,索性俯身下去,從謝婉婷的肩頭處探下手去,圈住謝婉婷的大半個身子,用兩手握住謝婉婷的小手來:“婉婷,錯了,有幾處明顯的音符錯誤,應該這樣彈。你到底是怎麼搞的,看來是放下琴很久了吧?”
謝婉婷嘻嘻笑着:“我很久不彈了,手生了。”
兩人態度親密地開始聯合彈琴,駱志遠明知是兄妹相處又置身於一干長輩眼皮底下,但心裡卻還是微微有些不舒服。這大概是男人的通病吧,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這麼親密無間,心裡定然有點吃味。況且,駱志遠已經看出江寧濤對謝婉婷的感情很不一般,也不是真正的兄妹,毫無血緣關係。
但他心裡再不舒服,在這種場合下,也不能失禮和失態。
倒是謝老人老成精,看出坐在自己旁邊的駱志遠神色微有尷尬和不自在,嘴角掠過一絲輕笑,心說這小子這是吃醋了。
他旋即又皺了皺眉,心裡盤算起來。謝婉婷跟江寧濤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家裡人都知道。在謝婉婷沒有婚戀對象前,兄妹倆這般親近自然沒有什麼,可如今有了駱志遠的存在,以後就應該避些嫌疑了。這是謝老的真實心態。
其實江寧濤對謝婉婷的那點心思,謝老也看在眼裡,曾經,他也有意撮合這對兄妹,只是謝婉婷只把江寧濤當成兄長看待,絲毫沒有男女之情,換句話說就是不來電,謝老也沒有辦法。江寧濤當年出國,也有些傷心絕望出走的意思。
謝婉婷跟江寧濤合作談完理查德的名曲,又開始彈歐美的鄉村音樂。駱志遠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汗顏,心說原來婉婷這麼喜歡音樂,兩人相戀這麼久了,他竟然毫不知情,似乎真有些說不過去了。
駱志遠在一旁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見兩人彈了這麼久興致仍然不減,心裡略有不爽。就起身笑着走出客廳,去陽臺上點上了一根菸,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着湛藍的天宇。
於春穎注意到,柳眉輕皺。她伸手扯了扯丈夫的胳膊,謝國慶一怔,回頭望着她,於春穎揚手指了指陽臺上駱志遠的背影,謝國慶恍然大悟,也感覺有點不太對味,想了想,就笑着起身道:“好了,寧濤,婉婷,別光顧着彈琴了——寧濤,來跟大家說說,你最近一段時間在國外的情況。”
謝婉婷這才點頭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背靠在江寧濤的懷抱裡,情態有些過於親密,俏臉一紅,趕緊起身走回了沙發上,她這才意識到駱志遠不在了。
於春穎向女兒使了一個眼色,謝婉婷心裡咯噔一聲,知道自己似乎冷落了駱志遠,趕緊追出了陽臺。
而江寧濤雖然被謝家親眷包圍,態度恭謹地回答着一干長輩的問話,但眼角的餘光還是關注着謝婉婷,見謝婉婷急匆匆往陽臺上走,又瞥見駱志遠獨自站在陽臺上抽菸,心頭百感交集,蠻不是滋味了。
剛纔,他陷入了一種虛幻的幻覺中,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清純溫婉的婉婷妹妹依偎在他的懷裡,跟他一起學習彈琴,暢想未來。但現在的一切只能讓他又回到了現實中——謝婉婷從未屬於他,而此刻的謝婉婷,屬於那個年輕的男人。
“寧濤啊,以後不許在國外呆這麼久都不回來了,爺爺老了,還有幾年的活頭?你還是留下來陪爺爺幾天吧。”謝老感慨道。
江寧濤勉強笑着:“爺爺,您身子健朗,春秋鼎盛,怎麼能說這種話?你一定會活一百歲的。”
謝老哈哈大笑:“你這孩子說的,一百歲怎麼可能?那不是成了老妖怪了?生老病死,社會規律,誰也難逃,這沒有什麼,只要你們這些後輩都有出息,爺爺就是死了,也會心滿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