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圖
鄭璐瑤見朱一銘打完了電話,得意地望了朱一銘一眼,意思是我說得不錯吧,這時候請假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兩人上了車以後,鄭璐瑤負責開車,朱一銘則負責充當兼職嚮導。你別說鄭璐瑤的駕駛技術還真是不賴,那輛軍用吉普在車流裡穿來穿去,朱一銘開始還有點擔心,後來見對方操縱自如,也就放下心來,專心負責導航了。
從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中,朱一銘知道了,鄭璐瑤的媽媽也是恆陽人,她則從小在安皖省的肥城市長大,父母都是軍人。朱一銘這時才明白過來,來的時候,她說十七歲時,就在院子裡練習開車是什麼意思了,原來人家指的是軍隊大院,而不是家庭院落。鄭璐瑤還說,他表哥一家其實也都住在肥城,她姨夫、姨母都在肥城做房地產,不過這次表哥結婚,老人們要求,一定要到老家恆陽來辦。朱一銘想,難怪縣委縣府裡沒有一個人知道,恆陽居然有一個獵鷹突擊隊裡的中校。
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兩人的閒聊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當朱一銘說已經到泯州的時候,鄭璐瑤還抱怨怎麼一會就到了啊。下車以後,朱一銘問:“你想到哪兒去逛?是去逛商場,還是去逛景點?”
“我聽說泯州不是有個仙女湖嗎?好像還是國家4A級旅遊景點,就去那看看吧!”鄭璐瑤說。
朱一銘回答道:“好,不過你得先把車停在這,我也不知道仙女湖具體的該怎麼走,我們打個車去吧?”
“好,正合我意,在這大街上開這麼個大傢伙,還真是不爽。”
兩人打了輛車,十多分鐘以後,就到了仙女湖。仙女湖本身並不大,加上週邊的小景點,以及還未完全開發的灌木樹叢,佔地有一百多畝。一般遊玩,也就沿着湖繞一圈,看看周邊的景點,什麼大小皇橋,傳說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時候,親自命的名,提的字;還有鹽塔,據說當年的泯州知府爲了討好乾隆,仿造燕京北海里面的白塔,用鹽堆出了一座同樣大小的塔;最有名的就是橫跨在仙女湖上的五孔橋了,橋有五孔,孔孔相同,內可行船,真是匠心獨運,獨一無二。
此時,朱一銘和鄭璐瑤正在湖上泛舟,雖說已經是十月份了,但泯州的天氣還是可以用炎熱來形容。兩人踩了一陣小遊船,頭上都出汗了,於是就讓船行到樹蔭下,朱一銘還特意上岸買來了兩瓶可樂,兩人邊喝邊聊,很是愜意。
鄭璐瑤喝了一口可樂,問朱一銘:“你工作三個多月了,感覺怎麼樣?”
“還好吧,談不上什麼感覺,和我期待中的工作狀態還是有很大的出入。”朱一銘悶悶不樂地說。
“怎麼了?”鄭璐瑤一副很是關心的樣子。
朱一銘就把自己這段時間在工作中的遭遇以及如何學做花木生意的事情,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啊,想不到,你還蠻厲害的啊,自己做生意還能掙那麼多錢,下次再有生意記得叫上我啊!”鄭璐瑤一臉崇拜的樣子,“不過,你們那縣長還真是壞,爲這點事情居然準備開除你的公職,那這次的事情你爲什麼還爲他出力呢?我回去以後,就讓韓叔關他兒子個一年半載的。還有,你們那副書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利用你,去攻擊別人,太過分了!”鄭璐瑤很是爲朱一銘抱不平。
“別,別,你回去可千萬不能和韓大校的這樣說。”朱一銘一臉緊張,“要是真那樣的話,蘇縣長還不知會怎麼對付我呢。”
“好,那我就給你個面子,不和他計較了,不過,要想把他兒子放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定要幫你出出氣。”鄭璐瑤恨恨地說。
朱一銘聽了她的話,很是感動,不過心裡卻在想,蘇陽放不放可不是你說了算,難道韓福生會聽你這個黃毛丫頭的?不過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另外一番話:“真是謝謝你了,不過也別太爲難他。”
“知道了,放心,咱們誰跟誰啊,用不着客氣。”鄭璐瑤的話中還真有幾分軍人的豪爽之氣。
朱一銘聽後,心裡一陣YY,貌似我們之間也不是很熟,也不過才見過幾次面而已。鄭璐瑤要知道他此時的想法,恐怕直接會把手上可樂瓶對着他砸過去了。兩人劃完船上來,又逛了一陣,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朱一銘就提議回去了,鄭璐瑤也無意見。
打車到了大吉普那兒,啓動之氣,朱一銘拿鄭璐瑤的手機打通了蘇運傑的大哥大,告訴他已經談妥了,晚上讓他直接過來,自己大約六點鐘的時候,會在五里村的路口迎接他。蘇運傑很是開心,在電話裡一臉說了幾聲小朱不錯。蘇運傑也是真的沒辦法了,今天上午他親自去了趟泯州軍分區。去之前,還特意請王吉慶打了個電話給泯州軍分區政委紀文河。紀文河的面,他倒是見着了,對方也很是客氣,但他一切入正題,表示想要見自己的兒子蘇陽一面的時候,紀文河就明確地拒絕了。他告訴蘇運傑不是自己不幫這個忙,實在是無能爲力,韓福生下的命令,別說自己,就算是淮江軍區司令也坐不了主。蘇運傑只好退而求其次,讓對方照顧自己兒子一點,紀文河聽了這話倒是沒有爲難,拍着胸脯說,這事包在他身上。蘇運傑心想,人家能這麼說,還是衝着王吉慶的面子,如果自己直接去的話,恐怕連紀文河的面能不能見着,還兩說呢。
從泯州回來以後,蘇運傑是徹底地泄氣了,只能把唯一的希望都寄託在朱一銘身上。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守在電話機旁邊,連午飯都是秘書胡長海打上來的,他只吃了兩口,就放在一邊了。現在終於等到朱一銘的電話了,並且得知對方同意自己過去,那就說明這件事情還有轉機,否則的話,對方肯定不會特意見自己的。得到確定的消息以後,蘇運傑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想光憑自己過去可能分量不夠,一定要想方設法把陳大成也得圈去,畢竟恆陽縣的*一起出席,那這婚禮起碼得提高一個檔次,還有就是該送點什麼禮物,這禮物不能太重,重了怕對方不肯接受,當然也不能太輕,輕了就無法顯出自己的誠意。
想到這,他拿出了大哥大撥打了夢樑鎮黨委書記李賀天的電話,接通以後,直接告訴李賀天讓對方給他送三萬塊錢過來,他要去把蘇陽和李賀福弄出來。此時李賀天已經知道自己的三弟究竟惹了什麼事了,人雖然關在邵仙派出所裡,可沒有那位軍方大佬的點頭,誰都不敢放。現在聽說蘇運傑有門路了,很是開心,放下電話以後,連忙叫自己的二弟李賀雲送錢給蘇運傑。李賀雲是李家三兄弟在商場上的代表,由他出面承接工程,這兩年蘇運傑可沒少幫他們的忙,別說三萬,就是五萬、十萬,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何況還是爲了救自家老三。十分鐘以後,他就來到了蘇運傑的辦公室,遞過一個信封,蘇運傑也沒有客氣,直接把它放進了包裡。等李賀雲走後,他又連忙向陳大成的辦公室走去,剛上樓,陳大成的秘書就聽見了腳步聲,擡頭一看,居然是蘇運傑。今天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這位強勢的縣長已經不知有多長時間沒來書記的辦公室了,都說政府是在黨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這話在恆陽未必就對,秘書心裡一陣嘀咕。想歸想,做歸做,秘書連忙站起身來,把揹着手,邁着四方步的蘇運傑請進了陳大成的辦公室。
朱一銘和鄭璐瑤回到程遠航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五點半了。朱一銘找到程遠航告訴他,蘇運傑大概六點左右到,程遠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在說話的當口,朱一銘看見鄭璐瑤進了韓福生所在的房間,自己只好一個人坐在一邊看起了電視。大概到五點五十的時候,朱一銘站起身來,走向了五里村的路口。
到了路口以後,抽了不到兩支菸的功夫,只見遠遠地開來了兩輛黑色的大別克,牌照分別是淮MA0001和淮MA0002,朱一銘心裡一拎,不光蘇運傑來了,陳大成怎麼也來了?
見到朱一銘以後,兩輛車都停了下來,陳大成說:“小朱,上來吧,坐我的車。”
朱一銘心裡一陣激動,想不到陳大成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啊,剛準備上車,看見蘇運傑已經從車上下來了,走到朱一銘的跟前,滿臉堆笑,客氣地說:“小朱,讓陳書記坐車,你就陪我走一會吧!”朱一銘聽後,連忙點頭,他想不到,蘇運傑居然準備學廉頗要負荊請罪,姿態放得可不是一般地低。於是,五里村不太寬的大路上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箇中年人和一個年青人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着,後面跟着恆陽縣的一、二號車。看見的人都紛紛側目,驚訝不已。第二天,這一消息就和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恆陽的大街小巷。陳大成坐在一號車裡面很是得意,心想,蘇運傑你也有今天啊,下午的時候,要不是蘇運傑在自己的辦公室說盡了好話,裝盡了孫子,自己纔不會和他跑這一趟呢。
到了門口以後,朱一銘看見程遠航的父母站在門口迎接他們,連忙爲蘇運傑作了介紹,蘇運傑連忙快步跑上去,彎腰向他們問好。程遠航的父母是商人,自然知道爲人處世留一線的道理,也客氣地和蘇運傑、陳大成打招呼。進門以後,程父直接把他們引進了韓福生所在的房間。
陳大成和蘇運傑進門以後,只見三個身穿軍裝的人正坐在沙發上聊天,在那個兩槓四星的大校身邊還坐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蘇運傑連忙上前一步,低頭、彎腰、伸手,三個動作一氣呵成,誠懇地說:“韓大校,真是對不住了,我替犬子給您以及您的部下道歉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請高擡貴手。”韓福生還是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只微微一伸手,示意蘇運傑坐下。蘇運傑連忙半個屁股坐在沙發,上身挺得筆直,大有坐在泯州市委書記或市長辦公室裡的樣子。韓福生心裡暗暗說道,算你懂事。站在一邊的朱一銘連忙藉機爲陳大成作了介紹,韓福生對待陳大成的態度要好得多,微微站起身來,和陳大成握了握手,陳大成很是得意地看了蘇運傑一眼,然後和旁邊的那兩個上校也一一握了手,才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韓福生掃了掃蘇運傑一眼,淡淡地說:“蘇縣長,是吧?你那兒子可了不得啊!”話語裡充滿了不屑。
蘇運傑一聽這話,後背的冷汗直冒,連忙站起身說:“韓大校,真是對不住,是我家教不嚴,感謝您對犬子的教導。”蘇運傑不愧在官場裡浸淫多年,說話異常的老辣,這話看似隨意,實則充滿了玄機。首先向韓福生道歉,其次承認自己沒有把兒子教育好,最後,把韓福生下令抓起蘇陽說成是對他的教導,如長輩對晚輩一般。這樣的話,你一個堂堂軍方實權大校,好意思和晚輩後生一般見識嗎?
韓福生雖然強勢,但一直在呆在軍隊系統,肚子裡並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對方的人也抓了,作爲一縣之長能作出如此的姿態,也不準備過分的追究了,免得落得個以強凌弱的名聲。韓福生左邊的那個上校見勢說道:“師長,我看應該聽聽當事人的意見。”獵鷹突擊隊雖只有四百多人,但由是應天軍區的精英,軍官的職別全部都是高配。
韓福生聽後,看了看鄭璐瑤說:“璐瑤,你說說,該怎麼辦?”
蘇運傑這才發現,一直坐在一邊一聲不吭的小女孩,居然是個關鍵人物。朱一銘一聽這話,也呆住了,想不到鄭璐瑤居然有這麼大的面子,看來自己還真是看走眼了。
鄭璐瑤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蘇縣長,您那寶貝兒子侮辱軍人家屬,還毆打現役軍人,我看怎麼着也得在裡面呆個十天半個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