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與王直兩人走了進去,便看到一所幹淨的庭院。
裡面的房屋關着門,卻從中傳出來朗朗的讀書聲。
“這真是世外桃源一樣的環境,如果可能,我真要在這樣的環境裡讀書啊。”織田信長感嘆道。
“織田君,你身負家族希望與東瀛霸業,豈可偷閒。”王直笑道:“此次前來,這位陶翁也要被你請出山來相助。如此良辰美景,怕是要山空人杳了。”
織田信長哈哈一笑,點頭道:“希望是這樣吧,只怕此人頑固,我請之不動。”
王直卻笑了起來,“李滉此人爲理學大家,所謂操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織田君儘管一試便是了。”
“哈哈哈哈,先生總是打機鋒,這話說的兩可。”織田信長長笑道。
其實王直並不覺得織田信長說服不了李滉,因爲朱載坖也曾對王直評價過理學朱子其人。朱載坖曾說,朱子雖爲明皇本家,但是其人品行有虧。別管他寫了多少理學著作有多少門生,都洗不白品行上的污點。朱熹曾經外出遊玩之時看中了兩保尼姑,最後硬是將兩尼姑給辦了,還納爲侍妾。
除了這件事,朱熹還與一位唐大人有隙。爲了攀污陷害這位唐大人,朱熹還讓一個伎女來指證這位唐大人,但伎女不答應。結果呢,拷打三天三夜,伎女到死只留下一句:我雖是賤命伎女,卻不能污了唐大人的名聲。
由這兩件事,便可看出這位朱子半聖是個什麼東西了。對於精研朱子的這位李滉,王直也不會覺得對方有什麼好德行,最多不過是裝出來的德高望衆罷了。
只不過此事不好揭穿,否則豈不是顯得自己小氣。
織田信長一行人的動靜,已經被書院中的人聽到。房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了幾位年輕的讀書人。
“你們是何人,爲何擅闖陶山書院?”一名年輕士子質問道。
另外一名士子,看到織田信長及其手下的打扮,就是一愣,“倭人?”
一個朝鮮通譯急忙從織田信長身後出來,喝斥道:“不得無禮,這位是東瀛徵夷大將軍,織田信長大人,還不行禮!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嗎!”
對面的兩名年輕士子,這個時候面面相覷,由於朝鮮軍不堪一擊,他們甚至並不知道東瀛已經入侵。
織田信長一擺手,“好了,他們並不知道什麼,只問他們陶翁在哪裡,我要見一見。”
通譯急忙對着織田哈腰陪笑道:“是。”
“陶翁可在,將軍大人此次拜山,就是專門爲了要見陶翁的。”通譯喝道。
一名年輕人嗤笑道:“陶翁何能高潔之人,怎麼會見什麼東瀛將軍,還是請回吧。”
“你們就這麼闖進來,連拜貼都沒有,如何能與陶翁相見,有失禮數。”另一名年輕人道。
通譯將這幾句翻譯給了織田信長聽,織田信長哈哈一笑,“我此來,就不是講道理的,何必做那種惺惺扭捏之態?來人,將這些士子都給我綁起來!”
立時在織田信長身後的衆武士,衝上前去便將這些朝鮮士子捆了個結實。
王直笑道:“織田君可是要以他們的性命相脅迫那位陶翁?”
織田信長點頭道:“我讀書並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明國有一句俗話,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若是與這些讀書人磨嘴皮子,我恐怕不是對手。與其浪費時間,不如簡單直接一些。”
“將軍爲一代霸主,自然只需盡展王霸之氣即可。”王直贊同道:“若不可助將軍霸業,棄之如何。”
噔噔噔!從裡面跑出來一個小書童,對着織田等人行禮:“我家陶翁請將軍手下留情。”
織田信長阻止了上前抓人的武士,問道:“你家陶翁肯見本將軍了?”
“大將軍前來,我這山野之人,如何敢不見。”隨着聲音傳來,從後面的迴廊轉出一個五六十歲的清矍老者,拱手道:“在下李滉,見過大將軍。此處並非講話之處,還請到後廳看茶。”
織田信長點了點頭,對手下們點點頭道:“留些人看好這裡,其餘人隨我進去。”
後面的靜室的矮桌上,一座紅泥小火爐上架着一隻精美小銅壺。
李滉伸手一讓,便自己先跪坐於主位,又取了兩個青瓷杯子,放於對面。
“倒讓大將軍見笑,滉正於靜室品茶,卻不知大將軍到訪,還請大將軍恕我怠慢之罪。”李滉笑道。
織田信長與王直對視一眼,兩人徑直走到李滉的對面盤膝而坐。
王直笑道:“陶翁倒是雅興不淺,在此與陶翁議事,也是一件佳話。”
“不知二位前來,有何事教我這山野之人?”李滉在一旁的小竹筐內取了兩枚幹松果,投入爐中。紅泥小火爐中的火苗微微一漲,散出些許松果的香味。
織田信長嗅了嗅,微微點頭道:“陶翁茶道儒雅,倒要好好品品陶翁之茶。此次前來,本將軍是帶着二十萬兵馬前來,欲逐鹿於明國,興霸業於大陸。”
李滉正取茶的手微微一抖,長長吸了一口氣,才道:“將軍有此雄心壯志,倒是讓人欽佩。只是這天下百姓卻要受苦,願將軍常懷仁心,善待這些無辜百姓可好。”
王直微微一笑,這李滉果然是個朱程理學的滑頭,開始給自己做鋪墊了。
“此次興兵甚是順利,慶尚道與全羅道,大半已入我手。此事我若不與陶翁說,怕是陶翁還不知道。”織田信長看向李滉道:“朝鮮王室無德,使民困苦,空據這三千里江山,而不知進取。今日尋訪陶翁,便是想請陶翁重新出山,好來替我主持局面。”
李滉微微皺眉,手中卻取下已經開了的銅壺,給兩人面前的茶杯中沏水。
“不瞞大將軍,李滉早已厭倦官場,如今只想在山中教書育人。”李滉回道。
李滉嘴脣劇烈顫抖,最後才艱難道:“好,請將軍罷手,老夫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