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朱載坖的面,黃懋官也不敢爭什麼,而且爭了也是無用。
“既然殿下已經有了定奪,那麼下官告辭。”黃懋官弗袖而去。
看着這太僕寺卿的背影,朱載坖只是笑了笑,並沒輕蔑只是對其不屑。
黃懋官一回府,便寫下彈劾裕王朱載坖的摺子,由通政司送到了內閣的案頭。
一個太僕寺卿,居然敢告皇子的狀,這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摺子是呂本最先看到的,他雖然在朝中是挺裕王的,但也要看什麼事。
很快呂本就帶着黃懋官的摺子來找徐階,請對方看看,此事如何辦。
徐階是個滑頭,誰也不想得罪,結果就是兩人去找嚴嵩。
“嚴閣老,你看這黃懋官竟敢彈劾裕王,簡直就是膽大包天。”呂本對嚴嵩道:“應該對其嚴厲斥責,使其注意上下尊卑纔是。”
他當然想要將事情捂下來,這樣對於朱載坖比較有利。只是他也不想出頭,便鼓動嚴嵩去訓斥黃懋官。
身爲本朝出了名的老狐狸,嚴嵩豈是輕易能被利用的?隨意的掃了一眼摺子的內容,便將眉頭皺了起來。
“皇家用馬,向爲太僕寺所供。裕王以貴胄之身,而無視朝廷法度。廣散重賞,私買良馬。臣聞裕王採買馬匹數量甚衆,皆置於皇莊左近。若爲歹人所乘,嘯聚即爲精騎,近在肘腋將有不測之禍……”
摺子不長,但是內容簡直悚人聽聞。裡面雖然說的是若爲歹人所乘,但是實際上卻是暗指裕王心懷不軌。
“滋事體大,我等還是去面見陛下的好。”嚴嵩面色沉穩的道:“雖然摺子是由黃懋官所遞,但是卻涉及到陛下家事,若無陛下旨意,我等不宜擅做定奪。”
嚴嵩又從奏摺中看到了機會,如果用的好,說不定能將裕王拉下馬也說不定。別管成不成,總要試一試纔好。那怕不成,也能讓裕王噁心一陣子。
徐階滑頭的很,他也點點頭,“嚴閣老說的是老成之言,當由陛下來定奪纔是。”
呂本張了張嘴,本想再攔一攔,但是已經有兩位閣老都這麼說,他一個人反對也是無效。
三人一同去了西苑,求見嘉靖。
黃錦讓三位閣老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纔將他們傳進養心殿。
“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居然三位閣老一同前來?”嘉靖剛剛下了早課,看着臉色微紅精神不錯。
“陛下請看,這是太僕寺卿黃懋官所奏。事涉裕王,臣等無能,對此不知誰是誰非,無法輕斷。”嚴嵩將手中的奏摺遞了上去。
嘉靖一聽裕王,便皺了皺眉,接了奏摺來看。
只看幾眼就扔在了一旁,冷笑,“真是有意思!一個蒐集馬匹,一個無能之臣,真是好的很啊!”
三位閣老誰也不知道嘉靖是什麼意思,但是看這話裡,好象對太僕寺卿和裕王兩個,都沒什麼好印象。
“陛下何出此言?”呂本這時上前道:“依臣所見,怕是太僕寺卿在攀污裕王。早聞太僕寺私售官馬,中飽私囊,卻又採買劣馬以次充好頂替。多半是裕王買馬,並沒有從他們的手中採買,因而嫉恨。裕王向來隱忍謹慎,多有退讓之舉。前些時有人彈劾裕王與人爭利,他便立時將裕成商號的份子送入宮中便是明證,懇請陛下莫要爲小人所惑纔是。”
敢當着皇帝的面,將這種太僕寺的醜事揭開,等於是將黃懋官當成了敵人。這是一點情面也不留了,丟掉了所謂官場規矩。
嘉靖聽到這裡,覺得有理,便轉向嚴嵩道:“嚴閣老,你認爲如何。”
嚴嵩暗歎,陛下這麼說,顯然是沒打算將裕王怎麼樣。
“老臣以爲,裕王不過是年輕愛玩,並不是什麼過錯。”嚴嵩老眼中彷彿冒出早已看透一切的目光,“而黃懋官身爲太僕寺卿,也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報。只不過言過其實,有些悚人聽聞罷了。陛下對裕王和黃懋官,都略施薄懲即可。”
點點頭,嘉靖又轉向了徐階,等着對方的意見。
徐階躬身道:“臣以爲,正如呂閣老言,裕王向來敦厚。採買馬匹,多半事出有因,不如讓人查問一番,便知道原委。”
“三位閣老都說的有些道理。”嘉靖看向大太監黃錦道:“去召陸炳前來。”
身爲掌管錦衣衛的指揮使,陸炳很快就來到了養心殿求見。
待陸炳剛進來,嘉靖便讓黃錦將奏摺給他看。
而後嘉靖問陸炳道:“陸卿如何看此事,對裕王購馬之事,可知原委。”
陸炳急忙躬身行禮道:“臣對此是知道的,裕王早先數日,便在京城一紙刊上登出消息。欲廣購良馬,以設賭賽。多半是裕王養這許多馬,又在想辦法掙錢了吧。”
陸炳對於將來誰會登上太子之位沒興趣,他的根基只在嘉靖的身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果在皇子之間敢有立場,只怕立刻就要完蛋。
因此陸炳對於朱載坖的判斷,是持着最公正的態度而來的。
“你爲何不報與我知。”嘉靖的臉沉了下去。
“臣覺得,裕王年齡尚輕,購馬賭賽不過是少年玩鬧。並不知道,此事竟會鬧到御前。”陸炳急忙請罪道:“若是有誤國事,臣萬死莫贖。”
這話既是請罪,又是甩鍋,非常厲害。與國事無關,居然鬧到了御前,到底應該怪誰?
三位閣老都是飽讀詩書精明過人之輩,怎麼能聽不出陸炳話中的責怪之意。可又沒什麼話來反駁,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誰也不知道,這位裕王買馬,是爲了賭馬啊。要是早知道這麼一回事,也不會聽那黃懋官的一面之辭。
嘉靖看向陸炳道:“三位閣老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由陸卿來辦。若有罪證,可即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