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與李天寵互相對視,王杲與這樸在河兩人,實在有點太不要臉了。
大明東北總督張經出面,只是給他們兩方一個臺階而已,沒想到人家是屬猴的,順着杆便要往上爬。
不過張經經略西南東南兩地,是積年的老官吏,怎麼可能吃這個虧。
他呵呵一笑道:“兩位既然知道接着打下去,如此的勞民傷財,又何必互相不肯罷手呢?依老夫之見,就此罷手,各自休養生息。若是互相之間還有爭執,便再來打過,如何?”
王杲與樸在河兩人都是一愣,大明什麼時候這麼不要面子了?既然要出面調停,便要拿出老大的樣子來,給各方一些好處纔是。誰成想,這位東北總督卻讓他們養養傷再來打過,這說的什麼話。
樸在河一皺眉道:“女真與我朝鮮的爭執,說起來與大明也脫不了關係。女真爲大明治下的部族,卻來到我朝鮮境內爭地。此事便是大明對女真缺乏管束,才造成如此局面。”
王杲卻不讓步,只是冷笑一聲道:“誰知道你們如此卑鄙,竟連宗主國的土地也偷偷侵佔。百十年前,鴨綠江東方圓千里之地,可都是大明之地。也不知道你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騙取了這些土地。但是我建州女真的祖地,就是在此,這點說什麼也是改不了的!”
李天寵的眉頭一皺,看向樸在河,“樸大人,你要記住,朝鮮亦爲我大明之藩屬。若有不臣之心,是何下場也不用多說了。”
“不敢、不敢。”樸在河被呵斥,急忙低頭道。
張經也是知道大明立國之初,李成桂反叛高麗建立了李朝。李成桂奉大明爲正朔自居藩屬,並請更國號。也是在這個時候,朝鮮二字被朱元璋賜予李成桂爲國號。
只是這個時期,大明對於蒙元的作戰一直未曾停歇無暇東顧。致使朝鮮偷偷北擴,拉攏打壓女真各部。一部分女真人被吞併,另一部分則與朝鮮戰鬥到底,不曾屈服。
到了明成祖朱棣之時,女真首領阿哈出之女嫁與成祖爲妃,後被封爲第三皇后。阿哈出便是建州女真的衛指揮使,更被加封參政。朝鮮對此極爲緊張,並遣使到大明,認爲大明不應接納已經劃入朝鮮版圖的女真各部。
其時朝鮮使臣以金、遼地理志爲據,自稱對於鴨綠江以東圖們江以南擁有主權。朝鮮國王李遠芳亦宣稱,其祖墳尚在大明東北境內。言下之意,是想謀求更多的領土。
金遼地理志成書之時尚無那些部族之名,本不足爲信。可大明禮部官員不求甚解,信以爲真,竟據此上報。大明君臣出於天朝上國的大度,不與藩屬爭利,便將鴨綠江東、圖們江北劃與朝鮮。
張經知道此事,但是此事已經過去近兩百年之久,追之不及。李天寵也是讀書人,對此有些耳聞,所以才喝斥樸在河。
樸在河純屬得了便宜賣乖,而且還據此指責大明,實爲忘恩負義。
“調停你們兩方,只是我這個東北總督之意。”張經淡淡的道:“老夫之所以調停爾等,便是爲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爾等不聽勸阻,儘可自便。”
“言盡於此,請幾位自行考慮。”李天寵也附和道。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兩人都看出來,勸是沒用的。他們反而還想從大明的身上拿好處,簡直可笑。但是大明官方也犯不着對他們施壓,想打隨便吧。
樸在河看出來張經與李天寵對他有所不滿,急忙給自己打圓場道:“此事我會回去上報我家大王,只要女真不來攻,我朝鮮亦不會出兵。”
王杲知道自己再多說也無益,便點頭道:“便依兩位大人之見,先休養生息一陣再說。”
將兩方的從都送走,張經與李天寵有些撓頭。看來歸土歸流,到了女真這裡,便有些不好冒然行事了。
“子承,你覺得此事要不要報與陛下?”張經問李天寵道。
李天寵點點頭,“其間因果複雜,又與我大明有干係,還是報於陛下這妥當之舉。以女真之彪悍,可先予以榮寵固其忠心。外遷移民,宜先安置於鬆嫩平原之地。待陛下有了決斷,再行設法行事。”
“也只有如此了。”張經點頭道。
而有另一邊的鬆嫩平原之上,李成樑等了數日,便有探馬來報內喀爾喀部已經內鬥打成了一鍋粥。死傷人數比之在鐵嶺衛所受的重創,也一點不差。
李成樑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出面了。
三千鐵騎隨着李成樑的一聲令下,便全軍出擊。到達內喀爾喀的駐地,便發現此地已經殘破不堪,許多營帳都已被燒燬。
李成樑帶着隊伍緩緩的接近,還距離有三裡之遠,便有數騎向着他們狂奔過來。
那幾人在馬上就高舉雙手,大聲的喊話。
“我等願聽大明調遣,服從安置!”
經過李成樑問話,得知此人爲內喀爾喀的一個頭領,名爲答補。
答補在內部爭鬥當中吃虧最大,實力也最小。因此,他聽到有人來報明軍前來,便立時表示歸附大明。
如此做,也是爲了自保,否則答補就是內鬥當中最先完蛋的那個。
只答補一個首領這麼做也就算了,可是接下來的情況讓李成樑都有點始料不及。內喀爾喀部的各個首領,不論大小紛紛前來,表示樂意歸附大明。
仔細一問,李成樑才知道,這些傢伙一通亂打,死掉了無數的牛羊,糧食也被燒掉許多。眼看着是過不去這個坎,不得不歸附大明以求接濟。
有官吏負責規劃安置,而火銃兵與李成樑的兵馬負責彈壓。這些歸附的部衆只能乖乖聽話,接受被劃定的放牧區域。
其中還有顧承光派來的經濟,與各個歸附部衆簽了提供羊毛的文書,以抵糧食和器物之錢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