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接觸到屋內溫暖的空氣,很快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看到屋外的那一瞬間關瑾瑜當即愣住,然後搖頭輕笑,說:“小衣,我……剛剛還以爲在我家樓下見到了你。”
薛離衣躲在樹後,眼角也彎了起來:“我還在霖市呢,是你眼花了。”
“我不是眼花了,只是太想你了。”
薛離衣嗔道:“油嘴滑舌。”
“我瞧你平素挺喜歡的。”關瑾瑜一本正經的回答。
對話越來越往薛離衣想要的方向引,那女人鍥而不捨樂此不疲的調戲她,薛離衣逮着時機就囑咐兩句把電話掛了。
和以往每次一樣,關瑾瑜自然沒有半點懷疑。
雪落了一層又一層,厚得把薛離衣那雙短靴的鞋面全蓋住了,有些落在了裡面,滲進冰冷的寒意,關瑾瑜房裡的燈卻一直亮着,偶爾還能看到走動的身影,薛離衣挪動了腿,把雪抖了下去,忍不住發了條短信過去:在幹什麼?
關瑾瑜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眼裡蘊着笑,輕車熟路的回道:在想你啊。
薛離衣:……
關瑾瑜:在忙工作上的事情,怎麼?這麼快就想我了?
薛離衣:放年假放鬆一點,別老惦記工作。
關瑾瑜:我知道了老媽媽,可是你不在我也沒別的事做啊,等我處理完了回去剩下的時間就可以都用來陪你了,乖乖聽話。
薛離衣:好。
關瑾瑜:愛你。
八點,房裡的燈暗了下去,也許是柳蓉叫關瑾瑜出去吃飯了,幾乎在雪地裡站成雪人的薛離衣活動活動痠麻的筋骨,轉身走進了不遠處的萬家燈火裡,背影很快就看不見了。
初四那天,她比關瑾瑜早回去兩個小時,所以聽到鑰匙開門聲的時候,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接過她脫下來的風衣,掛在了門邊的衣架上。
然後溫柔地笑着接受女人溫暖的擁抱和思念的親吻。
她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她曾經去過那裡,曾經日日夜夜的守在樓下。
“想吃什麼?”她問。
關瑾瑜靠在她懷裡,打了個哈欠,眼睫上很快就沾染上了一層水霧:“不想吃,想睡覺。”
“不行,想胃疼麼?我去給你泡杯熱牛奶,喝完再睡。”
“不要。”
“乖,聽話,”薛離衣摸摸她的臉,起身去了廚房。
關瑾瑜勉力睜着眼睛,隨便去浴室衝了個澡,換過睡衣倒在了牀上,喝過牛奶摟着薛離衣的腰就睡了過去。
薛離衣知道她爲什麼這麼累,在家的那些天,她就沒見過房裡的燈在兩點之前熄滅,也知道她爲什麼這麼拼命擠時間出來,無非就是爲了多陪陪她而已。
在一起兩年,真如甄倩所說,因爲她工作的緣故,總是聚少離多,得不到的時候每一分一秒在一起的時光都值得珍貴,而得到了之後,不能見面的每一分一秒都那麼難熬,而況她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家裡。
薛離衣不怨她,她已經做得足夠好,如果她有十分的愛,那麼九分的愛都是給了自己,連甄倩都抱怨關瑾瑜越來越少的陪她,空餘的時間全部給了薛離衣。
只是……薛離衣想,每天夜裡睡醒摸着身邊冰冷的位置會覺得難受,一點點,不是很多。
她低頭看着窩在自己頸窩睡得香甜的女人,手指蹭過她細長的眉毛,感覺到對方略爲凸起的秀冽的眉骨,慢慢湊過去輕輕親了一下,然後闔上了眼睛。
關瑾瑜好像感覺到什麼似的,嘴角在睡夢中勾了起來。
“晚上我們去那個火鍋城吧,就是你上次吃的那家。”關瑾瑜睡得並不久,眉間明顯還揉着倦怠之色,眼神迷茫坐起來就穿衣服。
薛離衣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勸她說:“才六點,不着急,你再睡一會兒。”
“不能不急,”關瑾瑜一邊套毛衣一邊說:“我答應過你的,這兩天不去過陣子我又沒空,我已經失信很多次了,必須現在去。”
“其實你不用……”
“好啦好啦,”關瑾瑜打斷她,把她從被子拽了出來,睡衣扒掉,麻利的伺候她穿好衣物,然後把人摟進懷裡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吃完飯我們約會去。”
“約會?”薛離衣一愣。
“你不是一直想聽瑞典哥德堡交響樂團的演奏麼?上回沒聽成,這次我買好票了,吃完飯就過去。”
“可是……”
關瑾瑜:“再可是就趕不上了,這回再錯過就不知道猴年馬月再來了,不過等我以後有空陪你去瑞典聽,結婚的時候咱們去環球旅行,你想聽什麼就聽什麼。”
“結……結婚?”薛離衣整個腦子都快擰成了麻花,舌頭也開始打結。
關瑾瑜笑睨着她:“怎麼?不打算和我結婚麼?”
“不是,”薛離衣轉了轉手上的戒指,低低的說:“我以爲早結過婚了。”
“是早就結婚了,”關瑾瑜臉頰蹭着她的臉,認真的說:“但是總該給你一個儀式,等我父母接受了你,我們就把甄倩、劉思謙和啓梵,對了,還有他媳婦一起叫上,去荷蘭結婚。”
薛離衣點點頭,沒吭聲。
關瑾瑜單手托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詳着她微紅的眼眶,“唔”了一聲,說:“我家寶貝又要哭鼻子了麼?”
薛離衣惱羞成怒地拍開她的手,拍完才覺得自己力道太重了,抓過來揉了幾揉。
關瑾瑜看着她笑,彎起的雙眼裡似乎也有晶瑩的光亮一閃而過,好像陽光在湖面上升起。
她低頭吻了一下薛離衣的手指,提醒道:“該出門了。”
薛離衣幾乎覺得自己活在了夢中,坐在火鍋城裡隔着朦朧的霧氣和心愛的人輕言細語,即便周遭是喧鬧的,心裡總也比什麼都安定。
吃得滿頭大汗後,看一看時間,還很寬裕,乾脆手牽着手在街邊走一走,吹一吹涼涼的風,閒適懶散的慢慢悠悠晃到劇院,聽一場盛世天籟。
彷彿是餮足的貓咪,享受過音樂的洗禮,整個人和踩在軟乎乎的雲朵上一樣,夜裡相擁而眠。
若一生皆能如此,真是再美好不過,再完滿不過了。
甄倩的預產期是在四月,三月一到,劉思謙整個人都瘋了,其實從甄倩懷孕那天開始劉思謙就開始各種產前焦慮綜合徵,比甄倩還要嚴重,不知道的還以爲胎兒是懷在了他的肚子裡。
薛離衣也快瘋了,自己是大夫但是不是婦產科大夫啊喂,一天一個電話各種問是鬧哪樣啊!雖然自己這方面也略通一點,但畢竟不如專門的大夫專業。而且她看過了,還是個雙胞胎,所以肚子比一般的孕婦還要大許多,劉思謙更要瘋。
劉思謙:“妹兒啊,倩倩孕吐得厲害,你有沒有什麼法子治治?”
這是懷孕三個月。
劉思謙:“妹兒啊,倩倩啥都吃不下,我都快急死了,不是都說孕期吃得多麼?”
這是懷孕六個月。
劉思謙:“妹啊,你看你今天有空麼,能不能過來看看?”
這是二月。
劉思謙:“薛大夫,你來看看倩倩吧,她不肯去醫院。”
這是三月。
三月底……
反正關瑾瑜在廣州出差,劉思謙乾脆把家裡客房收拾了,死乞白賴的把薛離衣弄過來住了,因爲甄倩不肯那麼早就去醫院躺着,那得把她憋瘋了。
一看到甄倩每天挺着個大肚子在屋裡轉悠,薛離衣就牙疼,因爲——
“媳婦兒你要拿什麼,我來。”
“想吃什麼,山楂?”劉思謙扭頭就問薛離衣,“妹兒啊,山楂能吃麼?”
薛離衣搖頭。
劉思謙:“媳婦兒,山楂不能吃,咱以後再吃好不?”
甄倩不依不饒:“不行,我就要現在吃!”
劉思謙耐性十足的哄:“媳婦兒啊,你聽我說……”
薛離衣捂着腮幫子回房,想打電話給關瑾瑜分享一下,對方沒接,之後手機就進了一條短信:在忙,晚點給你回。
好在這種折磨沒持續多久,四月九號早上,伴隨着腹部一陣一陣的下墜感,甄倩發現自己羊水破了,十分冷靜的安撫了急得頭髮都快抓掉的劉思謙,然後召喚房裡的薛離衣。
薛離衣趕緊開車送她去醫院。
進分娩室時,甄倩只拍了拍這會完全瘋掉的劉思謙的手:“放心,我會平安出來的。”
然後用信任的目光看着薛離衣。
薛離衣點頭,“我會看好你老公的。”
雙胞胎順產的難度比一般孕婦要大得多,即使胎位很正,甄倩的身體素質很好,沒什麼大問題,甄倩還是在分娩室裡待了十多個小時。
劉思謙開始只是焦急的在產房外面踱來踱去,後來紅着眼打算直接衝進去找醫生,被薛離衣攔了下來,沒有消息代表沒出問題。
從早上送來,到現在已經天色全黑。
醫院走廊不甚明亮的燈光下,他一個大男人,刑警大隊的隊長,就蹲在牆角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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