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之前的那道口諭,大殿之中的各宮妃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算有幾個躊躇着不想離開,也被謝丹娘叫進了寢宮,半點臉面也不給,狠狠地罵了一通,直接命人哄出了門外。可不是她不讓她們繼續呆在這裡,這可是皇上的意思,某非還想逆了皇上的意思不成?
謝丹娘估摸着皇上這幾日常呆皇后的住處,是想尋個清靜的地方,連帶着寢室之中伺候的宮女太監,也被謝丹娘清了個精光,只單單留下小若、淺兒和語兒三人在旁。
藍士康剛走進嵐蕭宮外,便遇着了好幾個後宮妃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樣子,結伴“碰巧”路過此地。若如今是春光明媚也就罷了,倒還能讓人想起踏春的氣氛,可如今盛炎當頭,各個濃妝豔抹的妃子臉上的妝,不是那遠山眉花了,便是臉上的粉落了一片,當真是倒胃口的緊。
隨意打發了兩句,藍士康便入了直接進了嵐蕭宮的寢宮。此處倒是安置了許多的冰盆,整個屋裡涼爽的緊,他愛妃也正躺在牀榻之上,一臉得體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此景,藍士康卻想起了冷宮之中的那一盆打翻了的冰盆,還有先皇后那驚恐萬分,如何也不肯閉目的面容。
謝丹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險些就有些掛不下去了。原本想着皇上此番前來,該是喜的,可皇上看着她的眼神,當真讓她覺得有些恐怖,就算想喜,也喜不出來。
“皇上?”謝丹娘收了臉上的笑容,見藍士康就這樣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地瞧着她,便頗爲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藍士康隨即便回了個笑容,好似剛纔陰沉的臉色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愛妃這幾日身子可是好些了?”說着,便就着謝丹娘最近的地方坐了下來。
“承蒙皇上百忙之中還惦記着臣妾的身子,臣妾惶恐萬分。”謝丹娘虛言了幾句,便繼續說道:“雖說仍舊不便隨意下榻,可總算是比從前好了許多。”
到此時,謝丹娘腹中的胎兒仍舊未滿四個月,自然是不會顯出胎形的。可皇上就坐在一旁,又是問起了她的身子,謝丹娘便硬是不經意地挺了挺肚子,榮耀的很。
藍士康皺了皺眉,說道:“原本宮中各處事宜都是先皇后管着的,如今她去了,倒是留下了好大個攤子。後宮之中現在爲你位份在高,若是平日裡就該由你管着,可眼見你這樣,朕倒不能將這些繁瑣之事來擾你休息。先讓張公公替你好好看着,日後等你能接手之時,再說吧!”
“臣妾多謝皇上體恤。”謝丹娘臉上的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彆扭,好似吃了一隻蒼蠅,又不得不嚥下去一般。
既然說到了先皇后,謝丹娘自然要好好表彰一下自己:“先皇后出宮的那日,臣妾還念着往日的情分,想要送上一送,可太醫院的那幫御醫各個都不允,說是臣妾的身子現在不容許那般。無奈之下,臣妾便讓了身邊親近之人代替臣妾去送送,算是一點心意。”說着,謝丹娘便是一副甚是悲痛的愁容。
“噢?”藍士康有些意外地擡眼向一旁站着的三名宮女看去。
淺兒和語兒早就與那些在大殿之中的妃子一般,每日都細細地打扮着自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在皇貴妃娘娘跟前得了皇上的青睞,承一夜的龍恩雨露。此時見藍士康望來,雙雙羞澀地擡起頭來,眼神閃閃躲躲,卻不離他的臉。
而與她們站在一起的小若,此時就顯得有些簡單了。頭上雖是梳了與淺語二人一樣的髮髻,卻只是簡單地插了一隻成色一般的玉釵,連半點絹花的影子也不曾見到,雙手規規矩矩地垂在身前,低眉順目地站在一旁,恨不得隱身了一般。
“可是你們三人之中的一人?”藍士康饒有興趣地問道。
小若低着頭的臉上,頗有些無奈的樣子,只是片刻之間,便恢復了常態。小若幾步上前,跪在了地上,說道:“是奴婢那日是奉了皇貴妃娘娘的吩咐去送送先皇后的。”
自從兩份解藥從兩種方式送出皇宮之後,小若心中的重擔便落了下來。從那天開始,她只想靜悄悄地在謝丹娘身邊呆着,不想引起任何人一丁半點的注意,更別提藍士康了。
她倒是想隨着那解藥一同出宮的,可她助謝丹娘和淑太妃二人,做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們又如何會放心讓她出宮?除非是躺着送出去。
她也曾想過李言旭,只是一來,後宮之中男子不便入內,蔣如月一死,蔣清華便沒有了理由進宮,李言旭自然而然也很難來見她;二來,先皇后剛死,整個後宮之中都人人自危,藍士康瞧着沒什麼,可光爲了先皇后的陪葬,不知道打殺了多少的太監宮女,她可不想頂着風作案;再者,蔣清華與蔣如月的姑侄女關係甚是親密的,如今她殺了李言旭的妻子的姑姑,於情於禮,她都不想再拜託李言旭了。
這邊小若見皇上點到了她的頭上,心裡有苦說不出來;而那邊淺語二人更是將小若恨上了,恨不得那日去送先皇后的人是她們纔好。
“你起來吧,”藍士康朝着小若揮了揮手,便繼續說道:“愛妃也算是有心的。”本以爲藍士康會說什麼,誰知他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便看着謝丹娘如此說道。
“臣妾愧不敢當。”謝丹娘得了誇獎,自是舒心的。同時,她瞧着小若的眼神就更爲滿意了,若非當日小若那樣提議,她是絕不會想到以此事來得了皇上的另眼相待的。
“其實今日朕過來,除了看看愛妃之外,還有件事情想要問問愛妃。”藍士康挑了挑眉,看着謝丹娘問道。
“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問臣妾?臣妾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謝丹娘心情好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藍士康的神色有什麼不對。
“朕剛纔也說了,後宮之事現在也都已經交給張公公暫代處理,此事本應該由他回了愛妃的。只是既然今日朕來了,索性也就問上一問。”說到此處,藍士康的話頓了頓:“這幾日各宮都重新盤點了一番人數,愛妃可知嵐蕭宮前院有個負責清掃的婆子,去了何處?”藍士康邊說邊看着這屋裡所有的人。
只見謝丹孃的臉上仍舊笑着,只是卻不如剛纔輕鬆。雙眸之中強自鎮定的樣子,卻還是泄露了一絲慌亂。
而淺語二個宮女看着倒的確有些雲裡霧裡的樣子,不知是在疑惑何時皇上會管哪宮少沒少一個粗使婆子,還是疑惑皇上說的是誰。瞧着樣子,倒也不像裝出來的。
至於剛纔回話的那啞女,倒是讓藍士康有些上了心。若說此人一直都是這般懦弱謹慎的樣子,那也就罷了,可剛纔他提到前院打掃的婆子之時,此女分明垂在身前的手,分明不經意地動彈了一下。難道又是巧合?
這次謝丹娘倒是學乖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婉轉地說道:“皇上也該知道的,臣妾這些日子都只能在牀榻之上躺着調養身子,又豈會離那些俗事?前院清掃的婆子有好幾人,臣妾也不知皇上說的是誰。不如待皇上走了之後,臣妾便吩咐了人查清了,再回頭告訴張公公,皇上覺得如何?”
其實,淑太妃就是怕哪裡會出現了這麼一幕,便告訴了謝丹娘,無論如何都要推說不知道。各宮伺候的人那麼多,經常有幾個失足掉河裡的,生病死了,哪裡有那麼多能講得清,道的明的?
“若是不見的是平常人,朕倒也不想問愛妃的。只是張公公發現那失蹤的,竟是前不久剛處死的宮女樂兒的親生母親,朕覺着那樂兒伺候了愛妃這麼久,想必該是知道她的吧?”藍士康直言不諱地將失蹤者是誰說了出來。
“前不久剛處死的宮女樂兒”,“失蹤的是樂兒的親生母親”。後者,或許小若還不會覺得如何,可樂兒明明是被淑太妃送出皇宮了,藍士康又如何會說樂兒前不久剛被處死?小若強忍着站在原地,若不是有其他人在這,她真想擡頭問問謝丹娘,樂兒母女現在到底在哪!
藍士康這般單刀直入,分明是想要直接從謝丹娘這裡問出答案。若是謝丹娘還打算支支吾吾地混過去,那纔有鬼了!
顧不上一旁啞女有什麼想法,謝丹娘直接將事情推到了淑太妃的身上,說道:“若說是其他人,臣妾還不知道。只是那樂兒在臣妾的安胎藥中下了丹蔘,想要害死皇子。皇上該是知道的,平日裡姑姑最是疼愛臣妾,她說有其女必有其母,所以就將那婆子杖責了,誰知就這樣斷了氣。臣妾也只知這些,若是皇上還想問什麼,臣妾就不知道了。”
謝丹娘小心翼翼地看着藍士康的臉色,卻始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等了好半響,藍士康才輕飄飄地說了五個字:“原來是這樣。”
也不知過關了沒,謝丹娘從那一刻起,便不敢再多出一句,更別提之前想和皇上好好閒聊一番的情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