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貢院裡,兩位主考官和四位同考官正緊張地改着試卷。
這一次因爲第一題題目出得奇葩,改卷是前所未有的容易改能從那個“0”說出些道道,順利破題的,那就有機會讓閱卷官繼續批改下去;不能順利破題,不用多說,直接黜落。
所以雖然有**百份卷子,但經過一夜功夫,已改了有一大半了。
正主考官潘義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說真的,桂省這地方偏遠,又不是文風昌盛之地,並不被朝庭所看重。他們派系在京中及幾個重要地區爭不過大皇子一派,因此找補了幾個偏遠省份,桂省就是其中之一。
桂省出身、能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本就沒幾個,偏偏這些人還都不是大皇子一派的,即便有,家中要不就是沒有子侄考科舉,要不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最後選來選去,他才選了跟趙良有關係的祁家,因爲聽說祁家小子的才名似乎不錯,而趙良是大皇子一派的。
在來桂省的路上他就遞了話給祁家,叫祁家小子交卷的時候,即便交不了頭卷,也得交在前十,如此他也能通過一些渠道早早得知哪份試卷是祁家小子的,好在評語上下些功夫。畢竟他身爲主考官,即便能在科考時做些小手段,也不能做得太明顯。那些人都虎視耽耽想要揪他小辮子呢。鄉試的前幾名,都得是在試卷上畫圈較多、評語較好的那幾張試卷中排出名次來。祁家小子要是擠不進這幾張試卷裡,想拿解元就只能做夢。
但他沒想到祁家小子連這點都辦不到,沒能早交卷,而且寫的文章似乎沒有什麼特色,潘義庭改試卷改到現在都不知道哪一份卷子是祁思煜的祁思煜愛在文章中引用祁元道的觀點,但一來這個“0”的題沒辦法跟氣學聯繫起來,二來府學有許多學子都學着他的樣子,多在文章中提及祁元道的學說,所以祁思煜的文章漸漸就沒有了特色。
因此潘義庭很不高興。
他們派系好不容易搶了個主考官的位置給他,他取中的解元是別的派系的,爲別的派系提拔人才,他有何面目回京覆命呢。
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打起精神來繼續批閱試卷。
過了大半日,試卷終於批閱完畢,幾份試卷擺在了兩位主考和四位同考官的面前。
潘義庭掃視了衆人一眼,先問汪時彬道“汪大人覺得哪一份試卷堪當解元之才”
潘義庭不知道哪一份試卷是祁思煜的,自己沒有目標,但他能從別人的反應中推斷出來啊。畢竟一個人的文章都帶了他自身的特質,只要有意還是能辨認出來的。比如二皇子派力捧的齊慕遠,他的文章向來重事實,擅推理,在擺事實講道理時還帶着一種銳氣。他平時寫文章就帶有這種特質,到考場上更可以把這種特質給放大,從而讓有意取中他的考官一眼就能辨認出哪篇文章是他的來。
因在京中被任命爲主考官,到上路直接南下,時間太短,且不宜跟外人接觸,所以潘義庭只能拿到祁思煜的幾篇文章,其他考生的文章他並沒安全的渠道獲取,自然不能辨認哪張試卷是大皇子一派力薦的齊慕遠的試卷。
但他自有他獲取的方法。只要汪時彬力薦哪張試卷,就能得知哪張試卷是齊慕遠的。到時候他直接將其打壓下去,不讓他們得逞便是。剩下的,自然就是祁思煜或別的考生的了。
潘義庭覺得,祁思煜得不得解元還在其次,不讓別的派系的考生在他做主考官時取得解元,纔是最要緊的。
汪時彬也有六十多歲年紀了,做了一輩子官,潘義庭沒有提出自己想要取中的試卷,而是先問他,這是什麼用意,汪時彬自然清楚。
對此,他也不是沒有對策的。
他指着一張試卷道“我覺得此生有解元之才。”
潘義庭拿起那張試卷,看了一看,對汪時彬點了點頭,笑道;“不錯,我也覺得好。”
汪時彬臉色一黑,心裡一陣鬱悶,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老狐狸”
他指的那張試卷自然不是他猜的齊慕遠的,而是疑似杜錦寧的。
齊伯昆早已跟他打了招呼,如果在竭力爭取下仍然不能讓齊慕遠獲得解元,那就死咬住杜錦寧。杜錦寧不是哪個派系之人,不至於讓潘義庭非得揪下來不可。但杜錦寧跟齊家交好啊,差不多等同於半個大皇子派系的人了。讓杜錦寧取得解元之名,總比讓二皇子派或是四皇子、五皇子派的人得了去的好。
所以汪時彬打算將杜錦寧拋出來,也算是投石問路。否則他直接將齊慕遠那張試卷指出來,目標太過明顯,潘義庭定然會利用他正主考官的權利一票否決的。到時候他再據理力爭,也無濟於事。將杜錦寧的試卷拋出來,是最保險的辦法。一旦潘義庭直接否定這一張,他再趁機把齊慕遠的試卷拿出來,那纔是正中下懷。
卻不想汪時彬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認同他指的試卷,這讓汪時彬鬱悶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難道他自己就沒有想要取中的人選嗎
不過想想就算取中杜錦寧,那也起碼沒讓二皇子一派得益。在二皇子一派做正主考的情況下,還能讓親近大皇子一派的杜錦寧中解元,他這個副主考也能向上面交待了。
這麼一想,他的神情就鬆懈下來。
潘義庭將他的一切神情都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一下,越發篤定汪時彬推出的試卷不是齊慕遠的了。
主考官和副主考權利大,同考官只能協助閱卷,對於取誰做解元是不怎麼說得上話的。
但四皇子一派來了兩位同考官,自覺二人的力量加起來也相當於一位主考官了。他們自然要爲自己的利益努力。此時見潘義庭和汪時彬爭鬥得厲害,心裡一喜,連忙把他們看中的一張試卷推了出來“某認爲這張試卷文采斐然,卓然不羣,當爲解元。”
當初在京中,爲誰做主考官,誰做副主考,就爭奪了一番,一次次地進行利益分配。四皇子和五皇子派系的人沒能爭過大皇子、二皇子,淪落爲同考官,潘義庭和汪時彬又豈容兩位同考官插手名義的排定
兩人瞥了那張試卷一眼,輪流把那張試卷的文章挑了一通毛病,有志一同地直接否定道“這位考生水平不足以取爲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