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回門的這天,李清一大早就翹首以盼,索性這一天日頭好,不似前兩天綿綿小雨不停。
約摸是到辰時,一輛馬車就駛進了李家村。
李婉攜着新婚丈夫回來。
早在門口等着的李清,見着了,忙把姐姐、姐夫迎了進去,先是領着去拜見了李奶奶和李母,陪着說了會兒話。
李叔父進來,招呼着葉句到外面。他有些話,要和葉句說,單獨的。
因爲李父死得早,有些話,就得他這個做叔叔的說。
而屋子裡,李母也是有些私房話,要和女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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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打量,女兒面色還好,並沒有憔悴,李母粗粗的放了心,笑問道:“在葉家還習慣嗎,家裡人還都好相處嗎?”
站起身,走到李母身邊,李婉坐在她的身旁,依偎着道:“有些不習慣,不過家裡人都很好,我也和他們處的不錯。”
鼻尖是母親慈祥的味道,聞着,心就安定。
這三天,她也從驚慌、壓抑,慢慢的趨向平和。
她知道,葉家,將是她往後的家了。
伸手環着女兒,李母低頭看着她,就像小時候不安那樣溫和的安慰道:“不習慣沒關係,時間長着呢,住着住着就好了。”
在李母看來,只要葉家人好就行。
習慣,以後慢慢適應就好了。
直起身子,李婉看着自己娘道:“娘,我想把妹妹帶去葉家玩幾天,您覺得呢?”在較爲陌生的環境,如果身邊有相熟的人,就會心安很多。
在一旁的李清聽着姐姐要帶她去,擡頭看母親,看她的意思。
她是想答應來着,能和姐姐相處幾天。
兩個女兒的心思,李母知道,不過,她卻有不同的思量,略微爲難。因爲女兒剛嫁過去,正當和女婿相和,早日生個孩子最爲要緊。如果小女兒過去玩,一來擾了親家,二來也沒法安歇,總不至於和她姐姐睡,讓她姐夫去別的地睡?
便不同意:“過去玩沒什麼,但是有些不方便,還是再過些日子吧。”
做女兒的,對母親的心思摸的透,李婉知道自己娘是在思量什麼,所以她道:“妹妹過去沒什麼不方便的,白日裡家裡就我一人在家,可以陪着說說話。住的話,可以和語嫂子的女兒葉蓉一個屋,離我那兒也不遠,能看顧些。”
既然清兒過去能和葉蓉住,不用女婿睡別處,李母也就答應了:“好,既然這樣,那今兒個回去,你就和你婆婆說一聲,明天我帶着清兒去你家,就留她在你那兒陪陪。”沒有不方便的地方,李母也是捨不得女兒的,小女兒過去,到底能安慰一些。
這事確定下來,李婉很高興,笑容也多了不少。
李奶奶問了幾句,點着頭便出去了,去翻她的藥材。
之後,李母也揮手,笑着道:“去你們屋,姐妹倆有什麼話就說說,清兒在家憋三天了,我就不多留了。”其實有些事,想說的,不過小女兒在場,開不了口,只得打發她們姐妹先去屋裡聊天,她呢,找個機會將大女兒叫出來,單獨提點幾句。
比如如何侍候公婆、處理妯娌關係、和丈夫相處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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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句這邊,被李叔父帶到外面,提點了幾句,見葉句很是懂禮,對李婉也甚是關心,便很滿意,又聊了幾句,便走了。
之後是做大舅哥的李晨帶着到了客廳,倆人喝着茶,聊些話。聊的還很投機,李晨老早就在社會打拼,見多識廣。而葉句,自己經營一家鋪子,來來往往很多顧客,也是見聞多。他們兩個遇見,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聊天,彼此都佩服對方,也都互相學到了些經驗。李晨是年長,而葉句則是因爲獨自開鋪子,對於如何經營很有心得。
王蓮過來喊吃飯,他們還聊的正熱呼,看他們一副促膝長談不要吃飯的,上前打斷道:“快先歇歇,去吃飯吧,祖婆婆、婆婆都等着呢!你們還是吃了再聊吧。”飯菜一早就備好,也不是很多,但都挺精緻,家裡人圍着一張圓桌吃,不時的逗樂幾句。李晨和葉句兩個,拿了酒,彼此倒上,夾着黃豆(炒的幹黃豆),又聊了起來。
男人在酒桌,永遠的是有聊不完的天,碰上志趣相投、又是極親近關係的,那真的是沒完沒了。所以,李清她們幾個,吃了飯留了他們兩個喝酒,就去幹自己的事了。
飯後,王蓮收了婆婆的指示,叫了李婉過去,自己則留下來拖着李清。
看着被帶走的姐姐,李清若有所思。
“嫂子,娘喊姐姐有什麼事,爲什麼我不能去?”李清皺着眉,很不高興,心裡想着,自己不是已經是大人了嘛,有什麼需要瞞着自己的?
王蓮笑呵呵的,伸手拉着她,道:“你呀,別這麼多爲什麼,婆婆這麼做是有道理的。婉兒剛結婚,很多事都摸不着頭緒,處理起來也沒個條理章程。婆婆喊她過去,就是指點一番。這麼些繁雜瑣碎的注意事項,你在一邊呆着聽,豈不無聊?更何況”意味不明的道:“有些事,是隻有嫁了人才能知道的,現在啊,你還不是能知道的時候。”房裡事,怎麼能讓未出閣的女子聽呢?
李清撇嘴,現在懂事很多,也沒再繼續問,當然更不會闖去娘那邊。既然去不得,就丟在腦後,她現在想的是,明天去姐姐婆家,還留那兒住幾天,不知道該帶什麼好。“嫂子,你說我明天去姐姐家,帶什麼禮物給那小侄女做見面禮。”
王蓮正看着李清現在繡的東西,聽了這問,放下東西道:“唔,我看,你就拿你繡的東西作禮物吧。既給人看出是用了心,也不顯得粗俗。”繡了兩年,加上李婉的指導,李清現在的繡技更加的嫺熟,她繡出來的東西,也更加的活靈活現的,很是拿的出手。
雖說王蓮很肯定李清的作品,但她自己反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嫂子,就我繡的這東西,能作禮物送出去嗎?那小侄女別到時候看不上,我可就丟人了。”第一次見面,可不能映像不好,關鍵是丟的還不是自己一人的臉,拖累了姐姐,自己可就罪過大了!
見小姑子害怕自己繡的東西拿不出手,王蓮一臉你就信我把,非常肯定的道:“清兒啊,你就放心好了,你的東西那小侄女一定喜歡的。”生怕她還不信,舉例道:“你看,你繡的東西,你倆哥哥哪個不是寶貝着呢!”
說起這個來,王蓮還有些酸,她丈夫對小姑送的一個荷包非常小心,都戴三年了,還沒哪地方破了。
鄭重無比。
就算顏色敗落,也捨不得扔,直到李清又給了件,才換下,但也是放衣櫃裡藏着,沒扔了的意思。
李典也差不多這樣,對妹妹送的禮物,沒有一件不小心着的。
李清聽了,眼睛一亮,自己哥哥收着繡的東西,都歡喜的不得了,看來自己的東西,還是很拿的出手。
既然這樣,那就挑件不錯的送人。
打定主意的李清,便起身去翻抽屜,裡面有很多事最近繡的東西。拿出一件荷包,繡的是蘭花,寥寥幾線,就勾勒出迎風而立的蘭草。雅氣十足,難得的好繡件。
坐一邊的王蓮見了,心下讚歎,家裡的姑子可一個賽一個的巧,本來以爲李婉的技藝已經是難得的了,可看看現在李清繡的東西,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雖然不能說,現在的李清就能把李婉比下去,但李清只是輸在年紀不大,見識不夠,如果再過上幾年,到時候恐怕李婉就及不上了。
這還真應驗了夏老闆娘當時的話,用不了五年,就能將李婉比下去了。
“嫂子,你倒是說話呀,是不是可以啊?”李清不知道嫂子怎麼就看了繡件,就不說話了,等了很久,也沒反應。所以她伸手輕推了下,問道。
被打斷思緒的王蓮搖頭,笑着提意見道:“這繡件雖好,但並不合適,你想想那孩子纔多大,怎麼會喜歡這蘭花荷包。她嫌素淨,我看,還是給件顏色鮮豔的,她會更喜歡的。”
也對,李清想着,自己小侄子、侄女,都喜歡白底壽桃、藍底紅梅,可不都厭惡素淨的東西,送給他們也不樂意要。
返身又在抽屜翻了下,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件繡的大紅月季,邊上以黑色描了,看着倒也算不俗氣。
把找來的帕子遞給嫂子,李清問道:“這件帕子怎麼樣,當時見院子裡月季開了,照着描了花樣,也就繡了這麼一件。”
帕子是錦緞,料還挺好,上面繡着三朵帶葉月季,一朵半開、一朵含苞、還有一朵是帶青色的花骨朵。雖然繡着小半塊帕子,也是用心了的,但很明顯不如那件蘭花荷包。
王蓮自己是更喜歡那蘭花荷包的,但依她對孩子心裡的想法來看,她們還是更喜歡這件帕子。所以她點頭道:“這件就不錯,她會喜歡的,就送這件吧。”指了那荷包:“你過去住,大概會麻煩到金語,就將這荷包送給她吧,她應該會喜歡的。”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想要了那荷包,太入她的心了。但,還是沒開口的意思,因爲每年逢節日、自己的生日,李清都會繡東西送自己或買件東西,所以她不想在額外的時候,還去管小姑要。就算事實上,東西她確實太喜歡了。
李清搖頭,把荷包遞給嫂子,道:“這荷包就送給你,至於給金語嫂子的,我會再挑件,東西還多着呢。”她是長大了很多,也懂得觀察別人臉色,她看的出嫂子在那荷包時不明顯的透露的喜歡。
王蓮瞪大了眼睛,啊了聲,沒反應過來:“你說這是送給我的?”
“是的。這東西是我繡的很用心的,本來就不準備賣,送人也想着送給那剛識的小侄女。既然她不會喜歡,那就送給嫂子好了,你難道不喜歡?”
當然不是,王蓮一眼就瞧中了,只不過還是不太想收,確實如李清所言,這東西是用心了的東西。“既然不賣,又有別的東西送給金語,這荷包你就留了自己用吧。”
硬塞給王蓮,李清道:“我多着呢,不愁沒的用。”很是強硬的道:“給你你就收下。”
最後王蓮收下了,實在拗不過她。
李清準備了太多東西,但最後都沒派上用處,因爲,她明天,並沒有去葉家。有件大事,拖住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