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去上任, 是買了個知根底的婆子,那婆子她丈夫去了,一個人帶着兒子, 爲了兒子娶媳婦, 便賣了自身, 得了十兩銀子, 給兒子買了兩畝地。
這婆子夫家姓金, 衆人都喊她金嬤嬤,爲人仔細,而且飯食做的不錯, 人牙子領了來,李母問了幾句, 便確定了。
特地問了, 這婆子也不介意路途遙遠, 去南方偏遠之地,她見開的月錢不錯, 就一口答應了。
南方溼熱,難免不習慣,人體病了,李母便央着李叔父給找人開了土方子,提前預防了。
急着去上任, 因爲趙卓已經讓人帶消息給李晨了, 說是有事情要做, 便也沒開慶祝宴, 領着金嬤嬤兩人順水路下金泉, 再轉陸路,過臨談府, 最後入和泉府。
五百里路,兜兜轉轉,花了半個月時間,終於到了。
這邊廂,李母送了大兒子離開,掐指一算,外來也有一月之久,怪是想念鄉間的那青磚屋,便也收拾了,和二兒媳婦說了聲,便帶着兒媳婦給的一個婆子連嬤嬤、一個丫鬟墨蘭,乘着馬車,悠悠的往家趕。
馬車裡,李母看着出神的王蓮,道:“蓮丫頭,你就在家裡陪婆子我過年許,等倆孩子再大些,便去和泉府與晨兒一道兒在那兒生活。”知道媳婦是想着兒子。
孩子還太小,不管是丟家裡給自己帶,還是帶去南邊,總是不能讓人放心。不如等年許,孩子大了,懂事了,到時候李晨在南邊也穩定下來,不管是帶不帶去,總是安穩些。
驚醒,當知道婆婆的意思,王蓮下意識的搖頭,道:“不,我哪兒也不去,得陪着娘呢!”從李母不願在府城住下來看,想來到時候也不可能會跟着去南邊港口,那麼王蓮也就不可能去了。畢竟不可能有兒媳把婆婆丟在家裡,自己和丈夫去外地生活的。
手裡搖着扇子,這幾天天氣無常,突然的熱了起來,前幾天還穿着小襖呢。
李母笑着道:“你這傻丫頭,我哪裡要你操心?實在不行,我就住典兒那。你可別不去南邊,雖然晨兒是我兒子,但蓮兒你我也疼着呢,未免他一個人在外面沒人管着,我希望你過去看着點。”
這也是李母心裡想的,如果單單找一個女人服侍,也就罷了,男人,有了錢可不就想花花。但,李母堅決不能看着自己兒子被竄的休妻。
抿了抿脣,王蓮最後點了點頭,她也真怕,自己哥前兩年也差點要領了個女的回去,要不是自己爹壓着,她大嫂又不是個軟弱的,恐怕她就要多一個小嫂子了。李母點頭:“好,就這樣吧。時間還早,我們也歪歪。”
回到李家村,一切的日子好似還和以前一樣,那麼的閒適。不過,到底是不同的,李清深刻的感覺到,家鄉的那些人們,更加的敬畏自己家,並且一點點的疏離開。
某一天,看着刺繡的李清,李母在沒人的時候問道:“清兒,你二嫂讓你在府城待些日子,你怎麼就跟着回來了,爲什麼不在府城玩?”
陸微在她們幾個回李家村的時候挽留過,尤其是對於李清,更是準備留那兒陪着說話,房間也收拾了出來,佈置的很雅味。
不過,李清說什麼也不肯,笑着以離不開娘作藉口的拒絕了。
見母親問,李清自己的心思當然不能明說,她總不至於把她不喜歡二嫂說出來,便依然找之前哄騙二嫂的藉口:“娘,我哪裡捨得離開您身邊!府城是繁華,但是,我留那兒一天恐怕都會待不下去的。”
當然,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她從出生,就都是和娘在一塊兒,確實不捨得分開這麼長時間。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她並不喜歡這位二嫂,和她有點不對付,覺得不是一類人。
自己女兒,難道李母會看不出箇中原因嗎?
當然不會,她看出了女兒心裡的不舒服,雖然掩飾的好,但是想來,家裡除了兩個小的,就是當事人陸微也瞧出了,所以纔會多處的示好,以彌補之間的關係。看李清現在的情況,很顯然並沒有用。爲了家裡能夠和諧,李母開口道:“清兒,爲孃的這次可得說你一次了,你那二嫂子,剛嫁過來,應當沒有哪裡得罪你的吧?可你爲什麼對她總抱有成見。”
手裡動作一頓,李清繼續刺繡,回道:“娘,沒有成見的,二嫂人挺好的,我歡喜還來不及呢!”並不想娘爲難,便扯了這話。
李母搖頭,笑道:“我的兒,爲孃的能不知道你?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只希望你自己明白,別太多的生悶氣,陸微嫁到咱們家,可就是你一輩子的嫂子,你和她不要好,難道說還要漸漸地與你二哥生分了?”
打發了女兒走,讓她自己好好的想想,在她看來,陸微或許因爲年紀小,才十五歲,又是官家的小姐,做事有些章法不對,但從她的言吐來看,也是個好的。一些細枝小結的,根本就沒什麼。
被李母敲打了幾句,李清好幾天都沒精神,刺繡都有幾次刺到手,直到王蓮風風火火的闖進來,告知了一件天大的事,才驚醒。
李清猛的站起,不敢相信的問道:“嫂子,你說真的嗎?胡燕真的在選秀人選裡?”胡燕可以算的上李清少有說的來的朋友。
王蓮點頭,心裡難過,罵道:“那些殺千刀的,居然把燕兒那姑娘送去了,說是要掙點銀子,給她爹買藥材!”她聽到的時候,氣的快瘋了!胡家那些許族人,可臉皮子都不要了,爲了家裡姑娘着想,居然把燕兒這丫頭推出來,可真是滅良心啊!
李清急了,想想胡燕家裡的情況:“胡燕姐送進宮,那她家可不得完了?里正叔是怎麼說的,能不能攔下來?”
胡家可以說全是靠了胡燕,日子才能勉強的過下去,她就像個小子,什麼活計都做,劈材、打漁,完全就把男人乾的活兒包了。也正因爲這樣,才能把胡家那個難以維持的家庭撐下去。如果現在胡燕被送入宮,胡燕的弟弟年紀小,剛六歲,她爹又整年的躺牀上,不能幹活,就剩她娘種幾畝薄地,連口糧都難,更遑論到了秋天裡,胡父雷打不動的老毛病,抓藥都沒銀子了。
看着李清希冀的眼神,王蓮嘆了口氣,沒奈何的道:“這是胡氏一族族裡的事,他們決定的事,別說里正了,只要不犯法,就連縣令大人也管不得!”
里正也勸了幾回,但是胡氏的族長和幾個族老,是鐵了心,一定要送胡燕去,免的他們家的丫頭被選走。找的藉口,又容不得拒絕,總不至於讓胡燕成了不孝女。
李清怔住,過了好一會兒,心疼的道:“難道胡燕姐就一定要去宮裡做宮女?沒有改變的方法嗎?”胡燕家本來就苦,那些人心可真狠,自己家女兒是人,難道比人家的就不值錢,就得替他們家女兒遭罪不成?王蓮也毫無辦法,只得道:“清兒,你和胡燕玩的好,這會兒趁着還在家裡,過去看看,這一別,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相見了。”
真是希望那丫頭能夠落選,別被選進宮裡做宮女,蹉跎歲月。想想也知道,這大概是不可能的,胡家既然存了那樣的心思,就絕對不可能讓胡燕落選的。
丟了手裡正在繡的帕子,李清點頭:“好,嫂子,那我就去胡家看看胡燕姐。”胡家大門敞開,在院子的時候就隱隱的聽見嗚咽聲,聽着好似是胡母在哭,李清推門進去,遠遠的看見了客廳里人影從從。進了屋,李清看見胡母抱着她的小兒子哭,旁邊兩三個婦人,沒好聲氣的勸着,翻來倒去的就是說胡燕是一定要去選秀的。
咳嗽一聲,屋子裡的人都轉過頭,李清也不看他們,徑直的走上前,對着胡母道:“胡嬸子,胡燕姐呢,我找她有事。”抽泣的抹了把眼淚,胡母道:“是清丫頭啊,你胡姐姐在後院呢,在劈柴,你有事的話就去找她,嬸子這兒還有事,就不送你去了。”嗚嗚,我的燕丫頭真是命苦啊!這些殺千刀的,可真是遭雷劈啊。
啪,斧子利落的把胳膊粗的木頭劈開,胡燕擦了額頭的汗,繼續劈。看地上堆的那些,應該劈了有一會兒了。李清走上前道:“胡燕姐。”
啪,一斧子劈了,直起身,胡燕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是清兒啊,怎麼,找我什麼事兒?”丟下斧子,拿起帕子把手上的木碎屑拭去,看着李清詢問。一時倒無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胡燕笑了笑,想起來道:“哦,是來看看姐姐的吧,怕以後姐姐我離了這,去宮裡再沒回來的機會吧?”說的很輕鬆,好似並不是大事。
李清猛地流淚,顫抖的問:“胡燕姐,你你怕嗎?”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事?
胡燕噗嗤,笑了,她搖頭:“怕?不怕。反正總得往下走,即使再害怕又如何呢?”想了想家裡人,長吁:“但,我是擔心的,離了我,我真擔心我爹孃能不能過下去,我那小弟纔多大,還沒見着他頂家立業呢!”真不甘心,但,這是族裡人商量好的,自己不從又能如何?
看着李清,胡燕難得求人道:“清兒,我有件事要拜託你,也不說會回報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