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夫人的話,孫媳惹了大夫人不快,所以大夫人讓孫媳多多反省。”蘇麗言也不告狀,反倒是將徐氏之前的原話自動修飾了幾分才說出來,不過饒是如此,餘氏臉色也極爲不好看,既是恨蘇麗言性子綿軟,吃了虧了不肯說,又恨徐氏強勢,越發氣得厲害:“呵呵,她倒挺會擺婆婆的架子!既然如此,老身也是一把年紀了,還沒學到過這樣折騰媳婦兒的新招,今日倒真是跟老大家的學習到一二了。”話裡暗指大夫人徐氏刻薄的意思,徐氏沒料到自己還沒給太夫人栽贓不成,反倒被太夫人扣了頂屎盆子,當下氣得不行,連忙要女兒將她扶了出來,有些恨恨道:“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這蘇氏對我不孝,我才讓她罰……”
“哼!”餘氏臉色鐵青,一把將攙扶着自己的兩個婆子推了開來,手下的龍頭柺杖狠狠在直敲了一下,才提高聲音道:“我還沒說完話,要你插什麼嘴?甭以爲你就熬出了頭,我現在還沒死呢!”她說完,看徐氏啞口無言又氣憤不已的模樣,接着冷笑了兩聲,雖然也不喜歡蘇麗言,但此時蘇麗言與徐氏相比,顯然誰更不得她歡心自然一目瞭然,有意要落徐氏面子,指着蘇麗言就道:“你給我起來!今日我倒要看看,她嘴上開花能說出個什麼五顏六色來!”
徐氏身子氣得不住哆嗦,看蘇麗言表情猶豫,深怕她真起了自個兒今日沒臉面,朝她喝道:“你敢起來?”
見她當衆與自己頂撞。餘氏氣急反笑,原本要蘇麗言起身不過是想打擊一下徐氏,這會兒倒當真是要她起來了,因此徐氏剛一開口。太夫人又衝她喝道:“起來!我看你起來她要敢做什麼,還無法無天了,我還在。居然還敢稱呼你呀我的,沒有半點規矩,少不得我今日還要請下元府規矩,教教她這個老糊塗的東西,別得意忘了形!”
說完,見蘇麗言臉上露出怯怯之色,餘氏恨鐵不成鋼。也懶得與她多說,直接轉頭衝自己身邊的兩個婆子吩咐:“還不將三少夫人扶起來?”
那被點名的兩個婆子答應了一聲,走到蘇麗言身邊,將滿臉‘怯懦’之色的蘇麗言扶了起來,攙到一旁坐定了。才站在她身邊沒有離開。
徐氏氣得直欲吐血,她自個兒受了傷都還沒地方坐,蘇麗言這陰險毒辣的倒是率先坐了下來,她臉色不好看,又見這事兒餘氏插手,心裡恨得無以復加,聲音森冷道:
“兒媳纔是蘇氏的婆婆,母親這樣是不是太過份了些?再者屋裡長輩都還沒坐下,她憑什麼能坐?”
餘氏冷笑了一聲。也不理睬她,自個兒先去主位坐了下來,看徐氏也要坐,冷喝道:“我叫你坐了麼?”她是要以這樣的情況來顯示元府中第一女主人的地位,徐氏意識到了,當下臉孔漲得通紅。今日連蘇麗言也坐了下去。她這當人婆婆的卻還站着受人訓斥,往後在下人們面前怎麼還擡得起頭來?下人們都是慣會踩低望高的,要是知道她沒權勢,如今連個商戶之女都比不上,往後哪裡還會侍候得盡心盡力?徐氏氣得不行,但在太夫人森寒的目光下,還真不敢坐下去,只能咬着牙,不甘道:
“蘇氏無病無痛,年輕力壯,再者沒有婆婆站着,兒媳坐下的道理……”
餘氏懶得理她,直接轉頭就衝屋裡衆人開口問道:“今日是怎麼個回事?一天到晚的喊叫着這裡不爽快那裡不舒坦,真當自己是什麼天仙人兒,嬌弱得不經風雨了,整天有人侍候着還不算,又要時常請大夫來養着?”一席刻薄話說得徐氏臉色青白交錯,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太夫人問話,徐氏房裡的下人們猶豫了一下,也不敢不回答,都說了出來,餘氏問了好幾個人,口供都差不多,甚至沒一個人有要跟徐氏隱瞞的意思,都話裡帶了對蘇麗言的同情之意。也怪平日徐氏病過之後爲人強勢,深怕自己這一失勢人家就要踩上來,素日裡待人就不如以前親和,再加上她病了房裡雜事又多,這麼久下來,常常一天做下來累得半死不活,徐氏又還沒個好臉色,成日又嚴厲,竟然讓許多跟她的人都帶了怨言,以致如今出了事,沒一個人站在她這邊,反倒都同情平日溫柔細語的蘇麗言,再加上餘氏一來就針對徐氏的態度,傻子也知道該往哪邊倒。下人們都慣是會跟紅頂白的,此時趁機踩徐氏是理所當然之事,元湘凝看得分明,今日明明就是自己母親吃了虧,可這會兒餘氏先是一來就給徐氏下馬威,如今下人們又是這樣的,深怕徐氏吃了虧,不由着急道:
“祖母,不是這樣的……”
“你還敢說!”餘氏陰陽怪氣的笑了一笑,冷眼小覷了她一眼,不住口的冷笑:“如今你倒是越發能耐了,是誰給了你欺負嫂子的權利?跟着你那沒上下尊卑的母親,也越發沒規矩了!你母親老糊塗了不懂事,你也跟着犯事,幸虧這也就是招婿,丟人現眼也就自個兒家人知道,要是嫁到外頭,豈不是讓人指着咱們元家脊樑骨罵,說咱們元家不會教女兒,嫁出去的閨女沒半點規矩?”雖說大老爺說起招婿之事對元家有好處說服了太夫人,但餘氏這心裡頭始終還是有些不爽。
這招婿之事不止男方沒地位不好過,連女方也得受人詬病,一般來說招婿的人家也就是沒兒子繼承家業,只得閨女,纔會出此下策,最近王氏侍疾總在她耳邊唸叨着,時間久了,太夫人也覺得徐氏此舉就像是在咒元家生不出男孩兒會斷子絕孫一般,心裡的不滿簡直像滿溢的水,快濺了出來,今日不過是逮着機會藉機敲打元湘凝一頓。這姑娘手實在是伸得太長了,要知道蘇麗言再不好,也是嫁進元家的自己人,她一個女孩兒家,就算招了婿進來,與媳婦也是有天壤之別,更何況她如今還丟着了人,不止是收不到半點聘禮,反倒元家還要倒貼不少,越想太夫人越是不滿,連半點好臉色也擺不出來:
“就算是咱們要招婿,你那規矩也得多學一些,別讓人家覺得咱們家姑娘就是這麼一副德性,一天到晚的不在屋裡繡花練字,光往外跑不成體統,連怡姐兒也比不上,還說你是嫡出的,當真是沒半點規矩!”
元湘凝雖然是平日心有城府,可畢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元府大房如今又得她一個嫡出女孩兒,最是心高氣傲,一聽餘氏這毫不客氣的話,當下臉上就掛不住,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掏帕子抹着淚珠,哽咽着不說話。餘氏冷眼瞧着,心裡卻沒半分軟下來,一來最近元湘怡快出嫁了,看在她那一擡擡黃家送來的聘禮上,她也值得自己多給她幾分臉面,二來元湘怡出嫁元府小小發了筆財,而相比之下,一個庶女都有如此價值,偏偏嫡出的元湘凝,從小花費元府最多的姑娘不止沒用處,反倒是倒貼了不少,別看徐氏這麼硬氣,除了她自己的私房,還找元府公中要了不少,餘氏這兒也出了一筆,正自氣悶,哪裡會因爲元湘凝哭哭啼啼就心軟?
要知道如今元家正值困難的時候,太夫人平日奢侈慣了,可是對別人卻沒有這樣的胸懷,除了自己的兩個嫡親兒子和幾個孫子外,恨不能人家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纔好。太夫人自個兒是嫡出,最不喜歡的就是庶出的子女,元家庶出的孩子在這回的禍事中,除了分家出去另過的,其餘都被用來頂了罪,唯有女子地位低,幾個庶女才得以保全。元湘凝雖然是嫡出,不過她只是一個女孩兒,並不得太夫人看重,因此平日見她的時候也不多,但相比起來,對她還不算完全的輕視,至於元鳳舉所出的元淇敏,是個女孩兒,所有至今她也並不喜歡,就因爲大房第四代中還沒一個男丁,上回蘇麗言被徐氏折騰得小產纔會令她震怒,畢竟現在元家大房還沒後,徐氏這麼折騰完全是在毀元家人的根,平日她動手腳,餘氏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關係到子嗣,所以纔會出手收拾了她一番,將她關到了小院子,以致後來徐氏的節節失勢,她自病了之後,越發嚴重一直斷不了藥,其中除了有元鳳卿的影子,何償沒有太夫人其中的手腳。
徐氏如今最看不得自己女兒受委屈,一見太夫人這不客氣的話,忍不住了,一手捂着傷口,臉色鐵青看着餘氏:“母親這話過了……”
“我過不過還輪不到你來指手劃腳!”餘氏冷冷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見到她手上的傷口,不過卻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又惡聲道:“剛剛你還教蘇氏規矩,如今我倒要教你一個乖,婆母說話時還輪不到你插嘴的份兒,去院子裡跪着去!別以爲一大把年紀了,還學人家小姑娘那套弱不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