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蘇玉真出了事兒,就算是鬧了出去,蘇秉城也絕對不會爲她出這個頭,爲了報答元老相公的恩情,只要蘇麗言不死,估計他就不會插手進元家的事務中來,也許元家人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今日纔會這麼肆無忌憚的對待蘇麗言。畢竟一個沒有孃家支持的女兒,在婆家又能得到什麼體面與尊重?就算是她嫁妝再多,可那不也是如風箏般,線被捏在了手裡,要將她放多高,也就放多高!
“這是元家,不是蘇家,小心隔牆有耳,你這性子如果不收斂一些,到時出了事兒,我剛嫁過來不久,要怎麼保你?”蘇麗言眉頭皺了起來,眼神認真,看得原本不住抹着淚珠子的蘇玉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去,雖然心裡知道蘇麗言是爲了她好,不過看到她爲了自己替她抱不平而責備自己時,仍舊是備感委屈:
“婢子只是心疼小,三少奶奶而已。”她知道蘇麗言是爲了她好,說的也是稱呼一事兒,不過蘇玉心裡卻是覺得不憤,元家求了蘇家嫁女兒過來,千方百計的弄了人過來又不珍惜,蘇家還帶了這麼大筆賠嫁,這等陪嫁,就是知府老爺家嫁女兒也不一定拿得出來,這元家的情況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跟着蘇麗言嫁過來兩天,看到大廚房裡吃的都是什麼菜?諾大一個院子,卻是因爲銀錢關係,連幾個僕婦都沒有,許多事情還全靠她和院子裡另一個丫頭,元鳳卿這邊,總共也就派了三個丫頭一個媽媽,這三個丫頭裡,還包括了原本身爲大丫環的玉珍!
要不是有蘇家嫁女一事,這元家如今連飯都不一定能吃得上!諾大一家子,被貶之後一事無成,整天無所事事的,那二房的老太爺一家如今也要靠着大房蘇麗言的嫁妝過活,這樣的情況下,元家不將蘇麗言捧在掌心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還做出一副吃不完要不完的姿態,連今兒敬茶,都給了這麼大個下馬威,這要是擱在尋常人家都不會做出這樣沒品的事兒,這元家好歹也是做過大官的,怎麼內宅的婦人竟然如此的毒辣?
蘇家的小姐就算水是金枝玉葉,可那也是老爺夫人從小捧在掌心裡的,沒短過吃穿,如今嫁到元家,還是新娘子,吃的卻不如在蘇家平常的飯菜!蘇玉從小被買來跟在蘇麗言身邊,又比她大了兩歲,一邊將她當作了主子尊敬,可另一邊卻又是將她當成了妹妹般的心疼,在這門婚事上,蘇麗言的不如意她瞧得清清楚楚,如今見了元家的情況,她哪裡能舒坦得了?
“我知道你對我好。”蘇麗言看蘇玉受傷的樣子,眼神溼漉漉的,如小貓般指控着看她,不由心裡一軟,拉了蘇玉的手道:“可是我也不想玉兒你受到什麼傷害,要是因爲你說了什麼,到時出了什麼事兒,這元家可就我孤伶伶一人了,再靠誰去?”
聽她說自己是最重要的,連靠姑爺的話也沒說,蘇玉心裡登時十分舒坦,又甜又是覺得自己在小姐心中無比的重要,臉色立馬從灰敗變得明亮了起來,下巴也微微昂了起來,一副略有些羞澀,卻忍不住驕傲的樣子:
“婢子知道,婢子往後會注意的,絕不會給三少夫人惹麻煩,三少夫人,您已經好些天沒睡好覺了,過會兒塗了藥膏,您就睡上一陣,三郎君已經吩咐過婢子,只要到點兒喚您,就成了。”蘇玉略有些心疼的看着蘇麗言眼睛下頭的一圈重重黑影,在白皙得好似透明一般的肌膚上十分明顯,連忙動作輕柔的握了她手在掌心,一邊倒了藥上去,一邊不住的替她吹氣,邊擡頭看蘇麗言的臉色,見她皺眉時就用力吹,直到她臉色緩和下來。
蘇麗點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感覺到掌心間一陣刺痛,也不知道這藥膏是什麼東西製成的,沾到掌心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此時確實撐不住了,昨晚上被元鳳卿折騰了大半宿,壓根兒就沒合多大會兒眼睛,不到早晨四點鐘又急着起牀收拾妥當了去給元家長輩們請安敬茶,如今拖到這會兒,只是強撐而已。
聽了蘇玉的話,等她給掌心上了藥,原想拿細棉布給纏上的,不過蘇麗言看着自己紅腫的掌心,深怕用綿布包了傷口要發炎,本來就一陣陣的刺疼,要是再發炎只會更麻煩,因此搖頭拒絕了。這大半年來蘇麗言整個人變得極有主見,蘇玉見她拒絕也沒勉強,點了點頭服侍她上牀睡着了,拉了幔子下來,自個兒才點了些安眠香,退了出去。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外頭連走動的聲音也沒聽見半聲,太靜了,讓蘇麗言只覺得腦海都放空了,鼻端聞到一股股檀香淡雅的香味兒,雖然手掌還有些疼,不過眼皮卻是澀得厲害,她閉了眼睛,拉了拉被子,沒一會兒就睡熟了過去。
可能是累得狠了,蘇麗言這一覺睡得極沉,連夢也沒做一個,要不是蘇玉後來喚她起牀,估計她能一覺睡到明天兒早晨去,有些不情不願的任由蘇玉將她半扶半抱撐了起來,睡過一覺之後,雖然精神好了些,不過身上的疼痛卻是越發的明顯,簡直連動下指頭都能覺得胳膊肉被扯得痠疼,腰間更是絲毫力氣也沒有,腿心處疼痛好了些,不如早晨般連呼吸都覺得無法忍受,只是手掌心卻是腫了起來,簡直是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兒舒坦的地方。
蘇麗言忍不住想哭,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纖細的手掌一下子變得如同熊掌般,心裡委屈一陣陣的冒上來,只是咬牙強忍着,見屋子裡就她一個人,外頭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腿放下牀時,腿心間被扯動,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三郎君呢?”
“三少夫人您慢些。”蘇玉見她吃疼,手上動作更溫柔了些,一邊扶她下牀,一邊麻利的找了繡鞋侍候她穿上了,又見外頭天涼,沒等她從牀上站起來,又趕緊找了件淡粉色素絨繡花小襖給她披上了,侍候她坐回到了椅子上頭,忙完了一切,這纔想起之前主子好似問過話,連忙回答道:
“三郎君並沒回院子來,只是午時離開和婢子說過讓婢子這個時辰喚您。”她之前一時間忙着忘了回話,所幸蘇麗言也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要急着知道答案,因此蘇玉遲了這麼長時間纔回答,她也就只淡淡的嗯了一聲,看向鏡子裡出現的人影,瞧了大半年,她早已經看熟了自個兒的長相,甚至連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已經熟記在心。
此時鏡子裡頭浮現出一個清麗少女的影像來,因才起牀,臉上還帶了淡淡的紅暈,比起往日蒼白無血色的樣子,健康討喜了許多,頭髮披散在背後,更襯得她身段嬌小玲瓏,只是那眼睛下頭兩方黑影,卻是更重了些,如同潑墨山水畫上突然多了兩筆陰影般,這黑眼圈讓她小臉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蘇麗言愣了一下,猶豫道:
“玉兒,給我眼睛下方撲些雪花粉。”她怕這副樣子過會兒出去,元家幾位長輩指不定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今日一大早的她就領受過了,爲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煩,收拾整理一下,也好堵了人家想要藉此奚落她的口,被人家說得多了,她就是再能忍,心裡都會不舒坦的,雖然知道元家對她不滿,就是雞蛋裡也挑得出刺兒來,那她就儘量讓這雞蛋更結實圓滿一些。
聽了她的話,蘇玉有些猶豫,看着她晶瑩剔透的肌膚,動作頓了頓,看向鏡子裡眉眼間透着堅毅淡然之色的少女:“三少夫人,您不是一向不愛用這些脂粉的麼?”
此時的脂粉裡大多都是含了鉛和水銀等有害物質,雖然一時間用了看起來皮膚看起來挺好的,不過後遺症實在太大了,蘇麗言本身肌膚可以說麗質天生,那叫一個晶瑩水靈,簡直好似一掐就會擰出水般來,滑嫩光潔異常,不施脂粉也比旁人抹過脂粉強得多,蘇玉跟在她身邊多年,知道她最近大半年一貫不愛用這些胭脂水粉的,蘇玉都早已經習慣了她這古怪的要求,此時冷不妨聽她又提起,不由又是覺得奇怪又是覺得訝異:
“還是三少夫人您說的,這脂粉用得多了,對臉不好,傷人。”
“此一時,彼一時。”蘇麗言自個兒用手攏了攏長髮,以指作梳輕輕在光滑柔順的長髮間穿梭,一邊自個兒在梳妝檯前翻找了兩下:“我精神瞧着有些不太好,收拾一番,過會兒也不至於叫太夫人和公公婆婆看了以爲我是病了。”
她這麼一說,蘇玉就明白了過來,心裡又是覺得一陣陣憋屈,不過憋屈完之後,卻也只得無奈認命,在梳妝檯前翻找了雪花粉出來,細細的給蘇麗言眼睛下頭撲了一圈,又手耐心的撫了幾下,務求又遮了陰影又能讓人瞧不出上粉不勻的痕跡,半晌之後纔將手放開。蘇麗言往鏡子裡頭一瞧,眼睛下頭的黑影被遮住,果然少了黑眼圈,一雙妙目更有神了些,看起來精神比之前不止好了一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到蘇玉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知道這丫頭是不舒坦了,連忙哄她道:
“都說嫁雞隨雞,既然我已經嫁到了元家,這些事兒早晚都得要習慣的,左不過是些小事兒,不要計較,免得自個兒難受不說,還不自在,這些小事兒,能忍就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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