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有什麼本事來給我做中人?”蘇麗言冷笑了兩聲,看趙氏勉強裝作鎮定的樣子,不由翻了個白眼,又見一旁跪着臉頰微紅的李氏,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早前郎君曾令你呆在院子中不得外出,如今看來,郎君的話做不得數了!我原本懷着身孕又生了孩子不欲再爲難你,可誰給了你不聽話,擅自院子的權力?我昨日曾聽說你還去了太夫人院子裡打鬧,堂堂王府出來的姑娘,竟然也如此上不得檯面!”
蘇麗言聲音輕輕軟軟的,可是話裡的意思卻令李氏恨得心頭滴血,臉頰似火燒一般,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了下去。她沒有料到蘇麗言當着元鳳卿的面也這樣不能她臉面,原本潯也王府出身是她一直覺得自己高出蘇麗言的地方,可是如今被她這樣一說,李氏眼淚都險些流了出來,再想到昨日的委屈,更是心中恨得厲害,卻是咬緊了嘴脣不敢開口,聽蘇麗言又說道:“前些日子郎君說的話你當耳旁風,想來是王府沒有好好教你,我原聽說你是庶女出身的,沒料到卻連這樣的人情事故也不懂,也不知是自恃身份高,有意如此,還是當真覺得不將郎君的話放在心上!”
她這樣一說,李氏哪裡還答得出來?心中將蘇麗言恨上了,卻委委屈屈的擡着看着元鳳卿,眼睛裡含着淚珠,軟軟的喚:“夫君~”
元大郎目光一下子冷了下來,盯着李氏也不說話,直將李氏看得毛骨悚然了,臉上紅暈褪去,隨之而起的是一片蒼白,她這才慌亂低垂下頭來。
“夫人說話,你沒聽到?”元大郎一看這李氏,心裡就泛噁心,李氏是潯陽王府硬塞過來的,當他是個撿破爛的一般,元大郎眼中露出戾色,李氏不知爲何,身子抖了抖,雖然不甘心,但心下卻害怕,答了聲是,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蘇麗言看着李氏哭泣的模樣,目光冷淡:“既然你昨日去太夫人院裡鬧了一通,往後便早早過去侍疾吧,直到將她照顧好了,你再出來。”這兩人狗咬狗一嘴的毛,蘇麗言也懶得管她們,放李氏與餘氏去掐着,畢竟這個人暫時又不能動,若是隻平白將她關着實在是太便宜了她一些,餘氏不是省油的燈,如今餘氏又被軟禁着出不來,正好她給餘氏送了這樣一個樂子過去!蘇麗言嘴角微彎,回頭看了趙氏一眼,見這個故作老實的女人如今終於忍不住露出她的打算來,可惜真是打錯了算盤,她女兒比元大郎都小了多少歲,元大郎縱然眼睛被泥糊了,也不可能看得上她的,也不知道這趙氏哪兒來如此多的自信,一天到晚的鬧着事兒。
揉了揉眉心,蘇麗言想了想,回頭看着元鳳卿:“夫君,一個婦道人家失了丈夫,日子確實也難過。”她這樣一開口,趙氏本能的覺得不妙,那柳茵看母親臉色大變,頓時眼中就露出恨意來,悄悄向孫嬤嬤移過去了一些,蘇麗言又看着趙氏開口道:“若是夫君覺得方便的,不若替柳夫人保個媒,也好全了她夫君一片忠義之心罷!”
這個主意倒是好!元大郎嘴角咧了起來,看着這個心思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婆,越看越是順眼,忍不住一把將人摟進了懷裡,笑道:“都依你!”
明明元大郎一瞧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但此時竟然摟着蘇麗言說話,李氏與趙氏二人嫉妒得眼睛都紅了,柳茵卻是尖叫了一聲,朝孫嬤嬤肚子處撞了過去:“我不同意!我爹是救元叔叔而死的,憑什麼將我和我娘推給別人!你是壞人!”小姑娘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因生長環境與年齡的限制,這絲小心機總歸有限,她這會兒大聲喝起來,衆人目光就朝這邊看了過去。蘇麗言表面平靜,實則心中驚怒異常,捏了一把冷汗,只是她剛剛一動,元大郎勒在她手上的胳膊就緊了緊,她只看到元鳳卿踢了一邊椅子朝柳茵劃了過去!
“啊!”柳茵還未碰上孫嬤嬤,那椅子便飛快滑過去狠狠撞到了她腿上,頓時疼得她身子歪,那椅子力道不減,直接帶着她朝牆壁撞了過去。‘嘭’的一聲巨響,柳茵被椅子狠狠撞着帶在了牆壁之上,衆人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很疼!蘇麗言心下一陣解氣,見孫嬤嬤臉色也煞白,不過懷中的兒子卻仍是閉着眼睛睡,顯然是沒受到傷害,這才鬆了口氣,怒罵道:“這是要幹什麼?”
早在柳茵出手之時,李氏心中便一陣解氣,誰料最後她竟然沒得手,心裡不由暗暗失落,反正這事兒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她也乾脆在一旁瞧好戲,那趙氏臉色白得如同紙片一般,身子抖了起來,看元鳳卿臉色漆黑,帶了煞氣,頓時心如同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了起來,可是令她更爲害怕的,則是女兒至今被夾在椅子之後,未哭喊一聲,也沒有動彈一下,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不少字趙氏這會兒也顧不得其他,眼淚滾了出來,就想往牆角爬過去瞧瞧,只是身子剛剛一動,就有一隻腳踹了過來,帶着勁風狠狠踢在她肚腹之上!
趙氏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小腹處一緊,竟然一時半會兒覺得身體都麻了感覺不到疼,直到重重摔在地上,這纔回過味兒來,五臟六腑像是全擠在了一處般,疼痛似潮水般緊緊將她包圍,令她臉色扭曲,有些說不出話來。趙氏身體不住顫抖,手撐在地上想坐起身子,只是半晌之後還沒有力氣坐直身子,臉色如金紙一般。她正有些愣神之時,咳了幾聲,卻聽到元鳳卿冷冷冰冰道:“這幾人意圖不詭,欲害小郎君,將她們拖下去!”
李氏原本正瞧着好戲,一聽這話,吃了一驚,感覺到有人要來拖自己,連忙掙扎道:“我是無罪的,我只是來與夫人認錯,柳夫人的事情與我無關!”
“無事生非,必有蹊蹺!你身邊人都已經指認了,還想狡賴!”元鳳卿冷笑了一聲,揮手示意將幾人帶下去。李氏吃了一驚,有些不信,元鳳卿這是明顯的指鹿爲馬,欺人太甚,誰料她一回頭時,果然見到那名叫小卓的太監與另人一都默默點頭,頓時李氏心頭一繃,她千算萬算,沒料到自己身邊的人竟然也會這樣胡說八道,頓時張口結舌,看着這幾人說不出話來,喉嚨裡‘咕咚’了兩聲,一頭栽了下去!
幾人原本就被李氏打罵得狠了,心中早已恨極了她,這會兒見李氏昏倒,不止沒有人去扶,反倒都齊齊都等着元鳳卿示下,一副願爲他馬首是瞻的樣子。蘇麗言今日是對趙氏母女二人恨極了,她沒料到柳茵年紀小竟然敢做這樣惡毒的事情,可是覺得仗着她父親救過元鳳卿一命,就無法無天了?可惜救的不是她!就算有人曾用命來救她,卻又意圖想要傷害她的兒子,也要看她同不同意!蘇麗言沉着臉,示意孫嬤嬤將兒子抱了過來,小心的戳了戳他臉蛋,這纔看着呆住的趙氏幾人,皺着眉頭輕喝:“將人拖下去!”
趙氏見女兒要死不活軟軟的被人從椅子後提了出來,已經人事不知了,頓時心中涼了一大截,也顧不得自己渾身又疼又怕,哭着叩頭:“求地人開恩,茵姐兒只是一時糊塗,夫人饒了她一回,妾身來世願結草銜環,報答您的大恩大德!”蘇麗言看也不看她一眼,卻聽她哭鬧,元千秋眉頭皺了皺,像是要醒了過來一般,這孩子皺着眉時的神態與元大郎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般,見趙氏哭嚎快吵醒了自己兒子,頓時不悅:“堵了她的嘴!”連瑤等人答應了一聲,很快趙氏便喊不出聲音來,被人倒拖着連抓帶提的弄了出去。
這輩子的都還不完,便想着要許了下輩子。蘇麗言對趙氏這樣的人看不上眼,對她說的話冷笑了一聲便揭過不提。等這幾人一被弄走,元鳳卿不知怎麼的,看到老婆平靜的面容有些莫名心虛,又坐回了她身邊,想伸手過去摸摸兒子,誰料蘇麗言側開了一下身子,避過了他的手,元大郎愣了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還未開口說話,卻聽蘇麗言已經哭了起來:“成日這麼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生了孩子也鬧出這樣的事兒!”
元鳳卿剛生出的一絲鬱悶隨着老婆這一聲哭又散了個乾淨,態度軟了下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哄着:“最多半年,最多半年她們準不會再給你鬧心,給我半年時間!”
他不說這樣的話還好,一說蘇麗言更氣,兒子是她命根子,若是有誰敢算計他,她敢跟人家拼命!不過她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跟元鳳卿的感情如今看來迅速,但也因爲過快了,忽略了其中不少的東西,若是好好經營,往後兩人成爲天長日久的夫妻,性子磨合了而不是自己一味來遷就那才真正算是夫妻琴瑟和鳴。剛剛她也顯得太過急了一些,容易適得其反,夫妻之道也是需要動些小心思的。一想到這兒,蘇麗言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夫君,妾身實在是覺得李氏令妾身有些頭疼,她出身好,又懷着這樣的心思……”
雖然知道蘇麗言這是在給李氏上眼藥,但元大郎仍是嘆了口氣,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悄悄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蘇麗言吃了一驚,擡頭看他,剛剛元大郎說最後要借李氏剷除潯陽王府報當日大仇,她仰着臉,有些吃驚,嘴脣微張,臉上還帶着剛剛哭過之後沾的淚珠,整個人清新得如同雨後的荷花一般,讓元大郎看得眼神深邃,將兒子抱了過來,遞到孫嬤嬤手上。
屋裡下人們都識趣,安靜的退了下去,留給夫妻二人一個說話的空間。連瑤等人站在外頭,拿了扇子搖,昨日自下過一場大雨之後便又晴了起來,雖說那雨中只下了半日,不過如今山下已經許多幹裂的土地喝到這口水之後已經變得滋潤,除去一些亂世之前便已經人人喊打的村中地痞等人外,其餘亂賊幾乎都是被逼得沒法活命下去的村民而已,如今大雨一下,許多人也聽到了元千秋的名頭,感恩德戴自然不用再提,許多人已經準備回家耕種自己的土地。
到如今這當口,已經有人覺得怕是要改朝換代了,但不論哪個當皇帝,百姓們總要活下去,總得要有口飯吃有衣穿。元大郎晌午時分有些狼狽的從屋裡出來,連瑤等人才剛退出來不到半刻鐘時間,見他出來,衆人都愣了愣,這才跪下問了安,卻不敢說什麼,只是看元大郎整理了衣裳大踏步朝外頭行去了。屋裡蘇麗言正整理着略微有些凌亂的衣裳,領口敞開一半,臉色嫣紅,卻是神情冷靜,見到孫嬤嬤等人進來時她也不感意外,只是將兒子又抱回手中,漫不經心道:“你們讓人給那位盯實了。還有趙氏,瞧着有什麼合心意的,待半年之後便給她把喜事操辦了!雖說她是男人死了是要守孝的,不過事急從權,如今世道這樣亂,那姓柳的丟下她們孤兒寡母的走了,若是趙氏不改嫁,恐怕要遭人家欺負!”
她這樣說着,衆人都已經明白過來,連瑤清脆的答應了一聲,想到剛剛元大郎的神色,有些好奇,壯着膽子問:“夫人,您同郎君鬧了彆扭?”她不說還好,一說蘇麗言臉色微紅,有些惱羞成怒,眼波轉了轉,輕易將兒子換了隻手抱着,衝連瑤笑:“連瑤翻年也是十九了吧?不少字”連瑤當年與她年紀相差不多時跟在她身邊的,那時她剛滿十四歲,連瑤要小上幾個月,不過如今也是滿了十八歲的,這會兒轉眼都到十月末了,不到兩個月便是春節,以此時人算歲數,如今連瑤確實是吃十九歲的飯了。
聽蘇麗言這樣一說,連瑤像是明白了什麼,臉孔頓時漲得通紅,也顧不上問蘇麗言的八卦,連忙就站起身來:“今日竈上燉着雞湯,奴婢去瞧瞧!”
“這樣的事兒,哪就讓你自個兒跑上一遭了。”蘇麗言將她喚住,笑得親切:“如今姑娘家年紀大了,你家裡也沒個人,只有我替你拿主意了,只是這婚姻大事還得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妥當,到時嫁了人你是想放出去做個管事媳婦,還是願意就跟在我身邊?”說到後來時,許是說的事嚴肅認真了些,連瑤紅得像打了雞血的臉好歹沒有再冒煙,結結巴巴道:“夫人替奴婢拿主意便是。”
一旁元喜笑着,不過眼睛裡卻是閃過若有所思之色。傍晚時候廚下里給蘇麗言送雞湯過來時,來人竟然是平日忙得腳不沾地的元海家的。許氏一進門兒就先給蘇麗言叩了個頭,蘇麗言想到元喜下午時分的臉色,心中便有數,任人塞了枕頭在她腰下靠着,一邊端了雞湯喝了幾口,衝元喜道:“你母親平日忙,也難得親自過來一趟,給她搬個杌子。”她這頭心中有底,那頭連瑤恐怕也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通紅,慌忙便起身退了出去孫嬤嬤那頭。元喜聽了蘇麗言的話,答應了一聲,搬了個矮杌子給她娘沾着臀邊兒坐下了,許氏有些不好意思:“瞧夫人說的,奴婢縱然是再忙,夫人您不也在奴婢心中時時掛着的嗎,再說這忙也不過是爲夫人辦事兒而已!”
與元海只辦事少說話相較起來,這許氏顯得能言會道了許多。她渾身上下收拾得利落,一邊倚在蘇麗言榻邊,笑着湊趣:“奴婢聽說這剛生完孩子的婦人家,還從未有哪一個如夫人般養得好的,難怪小郎君如今水靈靈的,一瞧便是遺傳了夫人的好樣貌!”雖然知道她有心恭維,蘇麗言仍是露出笑容來,許氏說話會哄人喜歡,又懂得夸人家哪裡人家會高興,雖然明知她小心思,不過也不覺得討厭。蘇麗言順着她的話說了幾句,許氏在這兒坐了一陣,陪着笑,半晌之後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奴婢今日聽元喜說,夫人有意爲連瑤找婆家。”她說完,又打量了一下蘇麗言那隻纖纖玉手,也不敢將頭擡得起了,使她心中厭煩,說完這話便有些忐忑不定。
蘇麗言笑了笑,其實晌午後她那話本來就是說給元喜聽的,如今元喜報給了許氏,這丫頭卻是臉鎮定的神色,顯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倒是個聰明的,不過蘇麗言卻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看了元喜一眼,見這丫頭跪了下來,不過臉色卻未變,心裡卻不由生出幾絲欣賞之意。連瑤若是一去,大丫頭的位置必定要空一個出來的,元喜如今十四歲,還得在她身邊留上幾年,若是個能幹的,她也要省力得多,這會兒見她不動聲色,蘇麗言倒是笑了起來,將喝了湯的碗遞到一旁丫頭手上,許氏卻是殷勤的將她手裡的碗接了過來放好,又拿了帕子替她擦手,一副討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