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還沒等到他們報答,明繡給他們的幫助更多。一開始陳大娘說要讓陳四媳婦孃家人過來幫忙時,陳漢武和李木匠等人心裡就不同意,不過他們一來是不方便忤逆母親,二來這也是陳老四自己房裡的事情,這些作長輩作哥哥的也不方便去多管,心裡雖然有微詞,不過在李木匠試圖反對,結果沒拗過陳大娘之後,幾兄弟也不再多言。
陳老四陳漢英雖然心裡也有些不願意,他也知道哥哥們心裡的想法,甚至他自己心裡也不想丈母孃過來,不過一來丈母孃是自己的長輩,二來也想看在媳婦兒面子上,再加上她的軟語求情,又有母親面子問題作祟,他也就半推半就,想到丈母孃雖然愛貪小便宜了些,不過好歹做事也利落,因此也就默認了下來。
衆人都沒想到,最後鬧出了這麼一個事情。陳大娘不但顏面無光,而且陳家衆人更是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如今聽陳大娘還在倚老賣老的嚮明繡求情,人家可以敬重你,但是你又不是真個是人家的親孃,她不可能像陳漢武等人一樣對她百依百順,更多的不過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所以纔對她敬重了些,可是陳大娘的做法,卻極易讓明繡心裡對她僅有的一絲好感以及敬重磨怠一盡。
“娘!”雖然這事兒不應該由陳漢武出面,不過看到陳大娘還在嚮明繡求情時,他卻是再也忍不住,開口重重的喚了一聲,等到陳大娘轉頭看他時,他也顧不得陳四媳婦以及田家兩個女人的反應。又虎着臉,板着聲音不滿的開口道:
“這兒是繡兒姑娘的家,這事兒自然是由她自己決定纔是,繡兒姑娘不常在家,所以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咱們往後也應該更守本份纔是,咱們幫着繡兒姑娘照看家裡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真是覺得沒臉見繡兒姑娘了。”陳漢武說完,也不管陳大娘青紅交錯的臉色。他之前就跪在陳大娘面前,如今轉過頭看明繡,低了頭就像跪着給她認錯一般:
“繡兒姑娘,我娘年紀大了,行事難免糊塗,還請您不要跟她一般計較纔好。”
李木匠聽了陳漢武這話,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意來,這些說陳大娘以及陳四媳婦孃家的話。雖然他這當大哥的不便說弟妹孃家人壞話,不過在陳四沒開口表態之前,也唯有他這大哥說了這話,才真正算擋住了陳大娘的嘴。一來他這做兒子的,雖然子不言父過,只是依古訓。女子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來說,他這麼說陳大娘也沒錯。
更何況陳大娘的丈夫早死,她這大兒子也算是長兄爲父。罵幾聲弟弟也是當得的。他說了這話,果然陳漢英臉上就露出羞愧之色來。看也沒看傻愣住的丈母孃和媳婦兒孃家的嫂子,滿臉通紅的也跟着跪在了明繡面前。認錯道:
“繡兒姑娘,這事兒都是怪我,我……”他說到後來時,臉色漲紅,再也說不下去,身後媳婦兒拉了他好幾下,他也硬挺着沒有轉頭瞧她,陳四媳婦此時心裡早已經害怕了,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丈夫,如今變得這般冷漠,她不由想到嫁過來之前,陳家大哥休棄的那個楊氏的事情來,雖然說楊氏名義上是因爲對陳大娘不敬才被休,不過在陳家內部裡卻是清楚,楊氏最主要的,卻是因爲對明繡不敬的原因,所以才被休。
當時幾個妯娌得知這件事情時,二嫂等人還感嘆了許久,說起那時大哥對楊氏的疼愛,是如今的陳老四所不能比的,就算陳老四對她再好,可也及不上當年陳漢武對楊氏的好,陳四媳婦兒同樣犯了明繡的忌諱,再加上如今陳漢英的冷淡,陳四媳婦兒心裡又怕又慌,再也顧不上自己母親和嫂子的哀求,忍不住輕輕哭了起來。
廳裡一時間限入沉默,陳大娘被兒子這麼一堵,心裡悶得慌,明繡還沒開口說話,不給自己面子的反倒是自己的兒子,她一時間氣得心口疼,卻是說不出話來,只剩了陳四媳婦輕輕抽泣聲,以及陳家兩兄弟跪在地上,可是卻表情堅毅的臉龐。
“陳大哥和四哥何必如此?”明繡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和當初親近的陳家,也走了如今這一地步,她輕輕搖了搖頭,陳家兄弟是好的,由始至終都沒變過,可是陳大娘卻漸漸變了,也許她一直都沒變,只是自己從來沒了解過她而已,陳大娘以前就有些自私,可是明繡卻知道,自私是人的天性,就連她自己也有自私的時候,因此她也不怪陳大娘,只是卻再也不能像以前一般,任由她這麼下去了。
“咱們都是認識多年的人了,當初都互相扶持着過來的,你們又何必如此見外?”
陳漢武搖了搖頭,沉穩的臉上露出一絲堅定之色來,這些年來就是因爲明繡沒有同他們見外,使得陳大娘都快忘了自己的本份。這葉家雖好,對他們再如親人一般,就是再像他們自己的家,那可也不是他們葉家自己的家,可以隨着陳大娘怎麼折騰,他們這些做兒子的,不管娘好歹如何,都得要侍候着。
明繡沒有義務去忍讓陳大娘並且遷就她,陳漢武目光有些深沉,娘早已經忘了當初,自己家裡面,連飯都吃飽的情形了,如今兄弟幾人能住上好屋子,能娶上媳婦兒,這一切,都是因爲什麼,他到如今還牢牢的記着,並沒忘,而一開始耳提面命,讓他們別忘了的陳大娘,卻是率先的忘了。
“繡兒姑娘說的是,可是您對咱們好,那是您的慈善,而咱們卻不能忘了本份。”陳漢武說完,轉頭看了幾個弟弟一眼,陳漢文等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目光坦蕩,沒有絲毫不甘的地方,陳二媳婦和三弟妹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一凜,知道這是大伯有意在提醒她們,好在她們平素並不敢妄爲,上頭有陳大娘壓着,頭頂又有丈夫盯着,因此並不敢像這陳四媳婦兒的孃家人一般,如今聽到陳漢武隱隱的警告,陳二媳婦等不約都更恭敬的點了點頭。
想到明繡對她們確實也不差,更何況陳二媳婦等人的孩子如今在葉家都住習慣了,要讓他們再回到陳家那破院子,兄弟媳婦幾人都擠在一個院子裡頭的日子,兩個媳婦兒沒一個願意的,那時他們的兒子生下來都得和父母擠一間房,哪裡像如今一樣,兒子有單獨的房子,有玩耍的地方那麼自在?更何況幾人還做着明繡分佈下來的事情,每月拿着不菲的工作,比起回家那破房子,外加種田幹農活來說,她們不知道輕鬆了多少倍。
一到這些,兩個兒媳心裡不由對四弟妹生出一絲不滿,連帶着對於陳大娘心裡也有微詞了起來,不過想到丈夫一向孝順,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心裡卻都起了些齷齪。
明繡嘆了口氣,看到陳大娘不甘又漲得通紅憤怒的臉頰,明白了陳漢武的意思,又看到李木匠溫和鼓勵的眼神,她心裡微微一暖,這才點頭道:
“陳大哥這麼說,我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我們兄妹一向沒將陳大哥和李爺爺你們當做外人。”她這麼一說,陳大娘臉上神色好歹好看了些,動了動嘴脣,看到還靠在她身邊的田家兩婆媳,硬擠了笑道:“大娘自然知道繡兒是個好的,這田家……”
“娘!”沉默了半晌的陳漢英,聽到母親還想要求情時,抿了抿嘴脣,眼睛裡露出堅定不贊同之色,淡淡看了看身旁的媳婦兒一眼,這才轉頭對着陳大娘平靜道:“我媳婦兒孃家嫂子這事兒做得確實不地道,偷人東西,尤其是下人們偷主子東西,這不管說到哪兒,都沒這麼算了的道理,更何況這是葉家,繡兒姑娘纔是主子,要如何做,繡兒姑娘心裡自然清楚的,娘,咱們不過是在葉家做事的下人,又哪裡能輪到咱們來多嘴?”
“你……”陳大娘一聽這話,氣得臉色漲紅,胸口不住起伏,恨不能狠狠給陳漢英兩下子,她原本性子就不是多麼平和的一個人,想當年教訓幾個兒子時,常常都是拿了掃帚,一個不聽話就招呼到他們身上的,只是如今幾年好日子過多了,那脾氣漸漸不如前些年的時候,更何況兒子大了,連孫子都有了,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給兒子臉面了。
只是聽了陳漢英的話,陳大娘依舊是氣得不住哆嗦,只覺得臉皮又臊又燙,感覺廳裡所有人都像是在盯着自己看一般,想到以往在葉家,人人都對她恭敬不已的情形,那些山下的村民們看她的目光就甭提了,連路口巡邏的人那些原本傲氣沖天的兵士們,哪個對她也不是彬彬有禮恭敬有另的?
她就算不是主人,也勝似主子了,如今聽兒子這麼一說,她有一種穿了龍袍,卻被人一耳光打回了原形一般,心裡又羞又怒,喝道:
“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