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等人手裡的大氅早已經是準備好了,一等她出門,就給她裹了上去,將頭臉也給捂得緊緊的,一時半會兒間,還暖和不起來,這會兒生態還沒有被破壞過,一切都是純天然的,這又是在山裡頭,景緻是漂亮了,夏季時生活也舒服,可相對的,這會兒也是冰天雪地凍得厲害,周臨淵穿了一件純黑色貂毛大氅,伸了一隻手出來牢牢將她擋在懷裡。
兩人才剛出來一會兒的功夫,那雪就已經飄得滿身都是,春華忍不住跺了跺腳,她穿着厚厚的棉被,外頭又罩頭披風,平日裡因穿太多活動都不方便,她隨明繡回葉家來兩年,可到如今還有些冷得受不住,幸虧何翠翠趕緊從廳裡出來,還順手帶了幾個燒好的湯婆子,塞了一個進明繡懷裡捂着,自個兒和何翠翠等人分別一個,周臨淵卻是沒要,他練武之人,氣血本身就旺,這會兒就算是在外頭站了一下子,手掌還帶着溫度。
“夫人,咱們趕緊走吧,過會兒,雪更大了。”剛在廳裡時不知道,這會兒一出來,才知道這寒風颳得呼呼的,吹在臉上,跟刀子似的,明繡一排流海不時被勁風吹得四處拂動,她能感覺得到自己額頭都快結冰了,周臨淵注意到她的異樣,連忙將她帽子又拉得下來一些,才感覺那股子刺痛好了一些。
幾人說話不得不將聲音放大了些,明繡點了點頭,在雪地裡站了一陣,她覺得自己腳趾頭都麻木了,這會兒已經毫無知覺,雖然穿着厚厚的皮毛靴子,可是那腳卻是像比冰雪還要凍人,春華拿出手裡的傘,撐在明繡二人頭上,一行人踩在雪地中。走路時發出‘吱嘎’的響聲,踩進去時軟棉棉的,像是透不到底,撥出來時十分費力。靴子裡都鑽進了一絲雪片,踩出來的足跡又很快被天空中不住飄散下來的鵝毛大雪掩蓋。
回到房時,明繡雖然穿得厚實,可嘴脣還是青紫了,幸虧手裡還捂着熱水袋,因此手還是暖和的,雖然打了傘。不過身上還是被飄了一些大雪,銀白色一層,進屋前,春華替她拍了拍衣裳,進屋之後脫了大氅時,春華立即拿到外頭抖去了雪花,才重新進屋來。
“可是凍壞了。”呼了一口氣,何翠翠順手將屋門給拉上。屋子裡雖然沒生火,並不如何溫暖,但比起外頭鋪天蓋地的凜冽寒風來說。已經是十分舒適的環境了,明繡也鬆了口氣,坐在牀上發抖,手裡抱着的熱水袋早已經溫溫熱而已,這一路走來還不到一刻鐘時間,這原本燒得滾燙的袋子就已經有些微涼了。
“我覺得吧,今年冬天,好,好像比去年還要冷。”明繡牙齒咯咯作響,一邊雙手緊緊抱在一起。腳凍得厲害,根本還沒知覺,這會兒連提腳步都覺得沉重得不行,周臨淵自個兒掛了衣裳過來,看到她小貓似的縮成一團,拉了被子搭腿上。忍不住就想笑:
“有這麼冷嗎?”坐過去時他伸手摸了摸她小手,果真是有些微涼了,看她臉色青白,也怕她着了涼,這麼冷的天,要是真得了風寒,可是開玩笑的,因此連忙令春華道:
“燒碗薑湯過來,再準備一些熱水,要熱一些的,弄完你們自個兒也回去歇着吧。”
春華答應了一聲,何翠翠也跟着笑,說要一塊兒去幫忙,在去年夏季明繡夫妻倆回來住之後,他們的樓下也弄了個小廚房,本來是爲了半夜燒水洗沐方便,這會兒燒水倒真是合適,不然就算是滾燙的開水送過來,估計也早涼了,明繡見周臨淵說話,也沒插嘴,反正這會兒春華二人去生火,也能在竈邊烤着,多少比在房裡站着暖和一些,不過見二人要走,她又哆嗦着吩咐道:
“多燒一些,你們自個兒也喝一點兒。”
“奴婢省得的,夫人先歇着着,乾脆奴婢多燒些水,將那湯婆子重新換過,再給您生個火盆兒過來吧。”明繡點了點頭。有些依信不捨的將手裡的湯婆子遞了過去,這東西已經不太暖和了,溫溫熱熱的,這會兒她萬分想念前世時的暖氣等設備,這家裡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凍得人有些受不了,幸虧她最近還算養得不錯,沒怎麼挨凍,不然真生了病,這樣的天氣,說不定還會留下病根來。
春華二人的動作還快,她們再送了熱水上來時,兩人臉上的青白之色早已經褪去,臉頰譜得有些紅潤,只是頭髮還微溼,何翠翠塞了一個湯婆子進明繡懷裡,替她掖好被角,碰了碰明繡的臉頰,自己溫度倒是高一些,看了旁邊周臨淵一眼,很快出去又端了一盆燒得滾燙的水上來,衝明繡笑了笑:
“夫人,您脫了鞋泡泡腳,這寒氣可是會從腳底鑽進去的,這腳一暖和,渾身都會好一些。”明繡點了點頭,自個兒哆哆嗦嗦的,腳卻是擡不起來,春華替她把鞋脫了,剛一把腳放進熱水裡,整個人都嚇了一跳,那原本沒有知覺的雙腳,馬上就感覺到一股劇烈的刺痛傳來,她又頓了頓,試探着將腳再次放下,等何翠翠再將剩餘的熱水端了上來,又給周臨淵也準備了一個泡腳的盆子,兩夫妻將鍋裡的熱水泡完之後,明繡那雙白玉似的小腳才真正變得粉紅了起來,冒着熱氣兒,整個人確實也跟着暖和了許多。
再將準備好的薑湯給喝了下去,明繡整個人一下子像是回覆了不少力氣般,看何翠翠二人忙碌的樣子,明繡連忙催促着她們也趕緊喝了薑湯,又讓她們回去時打了傘,穿得厚實一些,燒了湯婆子走,春華二人也直到把火盆送上來,這才關上門退了出去。
屋裡漸漸暖和了起來,明繡窩在牀上,靠進周臨淵懷裡嘆氣:
“咱們屋裡侍候人是不是少了些。”剛剛何翠翠兩人忙碌的樣子,令她有些不忍心,可是她卻最習慣春華二人,其餘衆人雖然名爲她大丫環,可是她又不太喜歡,卻是讓這兩人最吃苦受累了。
“你不是不喜歡人多麼?”周臨淵一手攬着她,一隻手還拿了奏摺在看,這兩日過年,隆盛帝也沒有要放他假的意思,反倒越來越過份,像是把所有的奏摺全給他送了過來,讓他這會兒臨睡前還要加班加點,看得有些心煩了,周臨淵將摺子扔到一旁,揉了揉額頭,還順手從一旁牀頭櫃上放着的毛筆,沾了些硯臺裡的墨,在上頭批註,吹了兩下墨跡,纔回頭看明繡正色道:“責任越大,要做的事情自然更多,你到時對她們多賞賜些就是了。”
明繡白了他一眼,這根本不是賞賜的問題,不過跟他這樣在皇家固定思維模式長大的人,討論這個問題還真說不明白,見周臨淵這會兒還忙着,她微微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手,並不涼了,才放心了些,不過感覺到自己手才伸出去一會兒又涼了,心裡對他這一點,又嫉妒了起來。
這一瞬間的心情轉變,周臨淵並不知道,只是一隻手還在她手背輕輕的拍打着,許是折騰一陣累得壞了,這會兒溫暖起來之後,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發出細細的平緩的呼吸聲,周臨淵微微一笑,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這纔將燈又撥得細了一些,屋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聽見細細的呼吸聲以及翻奏摺時的沙沙聲。
半夜時,門外傳來嗚咽聲,周臨淵目光微微一凝,小心的將妻子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放進被子裡頭,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穿了一雙布鞋過去開門。門外小小黑安靜優雅的站在那,已經到了周臨淵大腿處的身高,正坐地上舔着前爪,頭上還帶了些白色的雪花,看到周臨淵過來時,又輕輕喵嗚了一聲,像是知道里頭明繡已經睡着了般,它抖了抖身上的毛,銀白的雪花就漂天飛舞了起來。
小小黑之前明繡走時,並沒有一路,反倒是在大廳裡躺着沒動,也許這會兒鄭老道等人散了,它自個兒纔回來了,周臨淵側開一半身子,小小黑就安靜的走了進來,身上殘留的雪花隨着體溫化成了雪水,身上毛髮微溼了些,走過時乾淨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串串梅花腳印,它走到自個兒的窩邊坐下了,一邊安靜的整理着身上如緞子般幽黑的皮毛,一邊伸了爪子舔着,安靜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關了門,許是冷風灌了進來,明繡咕嘟了兩聲,周臨淵就笑了笑,拿了一條搭在架子上擦地的帕子扔地上,踩在上頭抹了幾下,小小黑留下來的腳印就一下子弄得乾乾淨淨了。重新坐回牀上時,明繡開始不滿的皺了皺眉,接着自個兒又靠了上來,兩條手臂如蔓藤般重新纏了上來,動作熟悉而又自然。
等到將所有的奏摺處理完時,已經是大半夜了,周臨淵就是年輕身子好,臉上也露出一絲疲累之色來,看到明繡睡得香甜的臉,忍不住嘴角就翹了翹,自個兒先伸手進懷裡捂了一陣,暖和了,才伸了出來,將燈熄滅,把明繡摟進懷裡,替她將被子掖得更嚴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