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宮裡見過兩株北域進貢的名字叫月亮花的東西。”明繡淡淡的開口,心裡涌起一股無力的感覺,愣愣的躺在牀上,聽着御醫令的聲音響起:
“這北域進貢的花老臣也聽說了,據說此花處於最極北的地方,尋常難得一見,而且也以種活,常得用無根之水澆灌,性屬陰寒,同這玉丁香配起來能產生毒素……”然後開始從玉丁香的屬性說起,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周臨淵的臉色陰沉了又陰沉,忍了又忍,最後終於忍無可忍,也不再忍,吼道:
“別講廢話,直接說太子妃如今的情形!”
御醫令抖了兩下,要不是此時時間不對,明繡恐怕忍不住會笑出聲來,看着這個老頭子從滿臉發光的模樣,又變回奄奄一息的樣子,接着小聲說道:
“從太子妃口說所說的幾樣東西混起來,能產生一些毒素,使太子妃頭暈欲吐……”
“什麼欲吐,是已經吐了!”周臨淵冷臉糾正。
“是,是,太子妃已經吐了,如果是在其他時候,這點毒素老臣並不瞧在眼裡,只是如今太子妃正身懷六甲,而且又是這麼大月份,因此……”說到後來有些吞吞吐吐,看着周臨淵陰森的臉色,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御醫令心裡一抖,低下頭去,閉了眼睛,心裡一橫快速說道:
“因此又加了這極陰之花後,很容易使腹部胎位不穩,如此一來再加嘔吐不止,極容易牽動胎兒,羊水破了!”
明繡心裡一涼,感覺到自己毫無動靜。連痛也不痛的肚子,好似除了之前的那陣嘔吐不止以及流出來的液體和見紅之外,自己身體並沒什麼異常的地方。感覺應該是可以放心的,可是御醫令越來越嚴重的臉色,好像情況又不這麼簡了。
“羊水破了又如何?”
“羊水已經破了。已經見了紅,可太子妃的肚子…依舊沒動靜。生產的月份不到。”御醫令擦了擦頭上的汗子,聲音略有些抖了起來,看着太子夫婦好似還有些不懂的樣子,不由擦了擦額頭上寒冬臘月天被嚇出來的冷汗,替這二人補盲:
“羊水破了,孩子就不能再懷下去,不然會發生。胎,胎兒悶在腹中的情形,悶久了……”悶久了不肖他說,周臨淵和明繡也知道不好,剛剛他停了那一下,應該是想說胎死腹中吧?到了這一刻,明繡心裡突然慌了起來,她懷孕這麼幾個月時間,偶爾感覺到那乖巧的孩子動彈一下,在她不舒服中毒的那段時間。它一直都很乖的,現在突然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她怎麼捨得?
“所謂瓜熟蒂落,現在太子妃的情形。就像是瓜還沒熟透到可以自己掉落的時候,卻被人用法子,強行想將它逼落,可是卻又沒到熟透的時候落不下來,因此…時間久了,對太子妃和太子妃肚子裡的皇孫殿下都是同樣的傷害。”御醫令說完這話,也許是談到自己拿手的醫術,他表情也漸漸鎮定了少許,看着明繡的目光裡微閃過同情,又變回之前的模樣來。
“那這樣的情形,應該怎麼辦?”明繡看了周臨淵一眼,他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慌亂,定定的望着她,明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二人之間冰冷的關係,突然就覺得心裡軟了下來,咬了咬嘴脣,看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一問到這個問題,御醫令有些不敢開口,周臨淵卻有些按捺不住了,之前這老頭子說得已經很清楚了,羊水破了,孩子就非得要出生不可,不然時間拖久了,無論是對大人還是胎兒,都是一種傷害,可是他也說得對,明繡還沒到生產的月份,這又要怎麼才生得出孩子來?看這老頭子也不是沒辦法,可是卻猶豫着不說,周臨淵不由怒了,作勢伸腿要踢他:
“太子妃問你話,你直接說就是!”
“是!”御醫令苦頭臉,點了點頭,臉色凝重了起來,拂了拂自己下巴上頭留着的花白長鬚,猶豫了一下,看着周臨淵道:“老臣倒是有一個法子,可是這法子極其的兇險……”一個弄不好,不但小孩兒難以保得住,連大人也要跟着賠上了,明繡的身份不同平凡,因此他不敢隨意下決定,怕到時候她出了事,自己全家人都得給她賠葬,這可不是同情不同情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御醫令請說。”明繡從這老頭子躲躲閃閃的目光中已經猜到了一些,在即將知道自己要面臨這樣一個危險的時候,她心裡倒是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是人都怕死,可她這樣穿越到古代,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過了一次,死亡對於她來說,感覺是個很奇妙的事情。她擡頭看了周臨淵雖然冷淡,可是卻帶着愛意的眼,心裡突然生出一股眷念來,她也想活着陪周臨淵到老,也想能活到可以看到哥哥回來時,周臨淵答應過,說會說服皇上將七公主賜給葉明俊爲妻的,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她想要將孩子生下來的決心,這個小東西,以前好似自己並沒放多少心在他身上,總是不時的忙着其他事情,可是真等到聽人說要失去他了,明繡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捨不得。
御醫令有一瞬間的動容,但也只是那一瞬間而已,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就狠狠的把自己心裡的這一絲憐憫給掐了去,如今自己能同情太子妃,可真等自己一家人因爲她而上了斷頭臺,怕是不會有誰來同情自己。
“如今太子妃如果想產下皇孫殿下,那麼,就只有用催生之法。”御醫令說得有些困難,說完就擡頭看了旁邊滿臉陰沉的周臨淵一眼,被他眼裡的殺氣嚇了一大跳,接着有些結結巴巴道:“如若不然,時間拖得久了,對,對太子妃和皇孫殿下都是不利,此時雖然瞧着太子妃還算安好。可,可若胎兒有個什麼萬一,到時候極易連累母親。情況反而比現在會更加危險十倍。”這話顯然是將周臨淵鴕鳥一般的想法給堵住了。
明繡點了點頭,雖然她不懂醫學這些東西,不過卻知道。如果真的發生胎死腹中這種事情,到時候腐化之後的胎兒產生的細菌極易將母親感染。在這個醫療科技落後的年代,發生這種事,幾乎是致命的!
“這催生之法你有幾成把握?”周臨淵冷冷看了御醫令一眼,聽他提起這事時滿臉凝重之色,並且態度很是慎重的樣子,就知道這法子不簡單。
“老臣慚愧,只有。”御醫令本想說只有三成把握,可是看到周臨淵陰鷙的臉色,以及那雙盛滿了殺氣而變得幽黑的眼睛,那話怎麼也不敢說出口,溜到嘴邊時就自動加了兩成,抖了抖道:“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太少了!”周臨淵冷冷瞧了他一眼,看得御醫令淚流滿面,他已經吹了兩成的牛皮,可人家還說太少了,要是再吹下去。指不定這牛皮得吹破了,因此他打死也不敢再往自己臉上貼金,搖了搖頭堅定道:“老臣拼盡全力,有五成把握!”
其實這五成把握已經不少了。但是這賭的是明繡和自己未出世孩子的性命,周臨淵心裡越想越怒,想起那下手之人着實狠毒,簡直是釜底抽薪,自己這些日子忙着江浙的事情,因爲葉明俊的事與明繡鬧了不開心,因此一直想着補償,想趕緊將那邊事情解決了,希望能和明繡和好如初,再加上又太過信任皇后,所以一時間疏忽了,可沒想到就是這一絲疏忽,也造成了致命的後果!
他臉色越是冰冷,終於沒能忍住,右手狠狠一拂,拍在了桌子上頭,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御醫令眉頭跳了跳,眼角餘光順着周臨淵的動作看了過去,見到那堅實異常的紅木桌子,竟然在太子這一拍之力下,變得四分五裂,許多碎沫散了一地都是,看來是爛得不能再爛了,心裡不由又跳了兩下,這桌子可比他的一把老骨頭結實多了,要是這一掌拍在了他身上,怕是他此時早就倒在地上沒氣兒了,他就是再能妙手回春,估計也不能將自己拼回原狀,這麼一想,不由就開始羨慕起之前被周臨淵趕出去的太醫們來。
“本宮不要五成把握!”周臨淵陰戾的看着御醫令,一字一句的低沉了聲音說道,雙眼緊緊盯着他,使得御醫令感覺渾身發寒,就像是自己全身都被人拿住,動彈不得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因此僵着臉點頭:
“六成。”
明繡差點兒被他們兩人氣笑了,這關係到她生命的事情,可在這二人嘴裡說着,就像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一般,她看着御醫令勉強的神色,不由溫柔的看了周臨淵一眼,兩人平時可以賭氣鬧會兒小別扭,可是在這種時刻,她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能活多久,自然不能再將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頭:
“太子殿下不要爲難御醫令了,我想御醫令一定會盡力而爲的,如果真是……那也許是命該如此的。”她知道御醫令是很爲難的,說五成把握時已經咬緊了牙關,再往下加下去,就算是周臨淵逼着他拍着胸脯說有十成把握,可他只有四五成的機會,那又怎麼樣?最多結果也不是那樣賭運氣而已。
“別胡說,什麼命不命的!”周臨淵心裡一痛,也知道自己的行爲就像是在遷怒一樣,可他真的不敢聽御醫令這麼說,不敢聽他說只有五成把握,也就是說明繡也同樣有五成的把握會離他而去,就算他只是說一些好聽的,他自己也能覺得心裡安慰許多。可他卻不知道,明繡重活了一世,原本對於命運一說並不相信,可此時卻隱隱有些相信明瞭。
御醫令聽了明繡這深明大義的話,差點兒忍不住老淚縱橫,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對周臨淵鞠躬道:
“太子殿下,如果,如果到時太子妃生產,老臣能隨侍在一旁的話,老臣真的有六成的把握可以救太子妃的。”他這話說出口,自已也有些猶豫,要知道在大周朝男女大防已經早不如前朝時森嚴,可是也要講的,這樣進了女子產房。就算隔着屏風,也終歸是不妥,要是在一些講究些的人家。就算寧願女子死,也不會願意讓男大夫隨侍一旁的。
周臨淵一聽,卻是眼睛一亮。明繡的名節重要,可是卻比不上她的性命重要。更何況御醫令只是隨侍一旁,到時候中間隔了屏風,如果出了什麼意外的事情,他也能及時的診斷,如此一來,明繡活下來的機會確實是要多得多,事後自己只要封了口。相信這件事不會有人敢傳出去,這麼一想,他就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你真有六成把握?”敢情他之前也知道自己是在逼迫御醫令往大了說,心裡也知道自己是爲難人的。
御醫令咬了咬牙,一橫心點了點頭:“老臣如果守在一旁,絕對有六成把握!”
周臨淵一聽大喜,這一成機會也是能替明繡挽回性命,他一把擠開御醫令,坐到了明繡牀邊,拉了她的手。看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卻顯得那雙眼睛如星辰般璀璨,看着他的目光少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疏離,好似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一般。他握住明繡的手放到嘴脣邊輕輕吻了一下,溫柔道:
“繡兒,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說完,用手輕輕將她頭髮攏了攏,又摸了她臉蛋一把,替她掖了掖被子,沒等明繡回話就站起身來:
“你去準備太子妃要用的東西吧!”這話的意思是顯然已經下了決心,御醫令答應了一聲,趕緊提着自己的藥箱,嚮明繡和周臨淵行了一禮,匆匆抹了把汗就往外頭走去。
明繡還沒說話,周臨淵已經站起了身來,背對着她,高大的身影將桌面上的燭光擋得嚴嚴實實,瞧起來有種令人心安的感覺,他倒揹着雙手,氣質渾然天成,感覺到明繡的目光,他並沒轉過身,只是淡淡的道:
“有什麼話,你現在不要說。”他頓了頓,倒背在後背的雙手緊緊的握了起來,上頭表筋迸跳:“我要等你平安的生完孩子,那時才能再和我說。”
明繡心裡一酸,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她知道周臨淵的心思,看他整個人雖然站得筆挺猶如一支出鞘的長劍,可是兩人是夫妻,又同牀共枕這麼久,他的心思變化,自己又怎麼能瞧不出來?他分明此時就壓抑了心裡的驚慌,表面就是再鎮定,也不過是更讓她心疼而已,不過此時他心裡壓力已經夠多,明繡也不願意再給他加上壓力,因此點了點頭,哽咽着答應了一聲:
“嗯,我聽你的。”
她這柔柔的保證,令得周臨淵僵直的背脊突然鬆了一下,隨即又挺得更直,答應了一聲出去了,雖然此時他也想陪在明繡身邊,可他卻又怕聽到明繡那好似交代後事一般的語氣,他如今還有許多事要處理,那宮中下手的人得揪出來,明繡催產已經是危險之極的法子,要是到時再出什麼岔子,他真是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宮裡的賞賜很快就如流水般賜了下來,這催生之法並不如何複雜,催生藥也極好調配,只是這藥性實在兇狠,婦人用了此法之後來,當真是九死一生,極少有人能活得下來,堪稱是虎狼之藥,但這時卻已經沒有了其它的辦法,此時的醫療手段又不如現代時,一切只靠中藥和鍼灸,雖然針炙之術十分神奇,可是比起現代各種醫療手段來說,總是見效慢了些,此時同閻王爭命,奪的就是那一時半刻。
皇后賜過來的幾個女官也送了過來,很快就有人將明繡擡到了一旁收拾出來的院子暖閣裡頭,御醫令親自切好了催生藥,又親自讓人幫着生火自個兒熬了,因爲事關明繡的性命以及自己的族人,因此絲毫馬虎不得,也不敢假手他人,這太子妃在皇上皇后以及太子的眼皮兒下都被人連着陰了這麼兩下,此時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避免有一絲差錯。
此時已經是半夜丑時時分,御醫令親自將一碗煎得濃郁的催生藥端了出來,他已經許多年不再做這種當學徒時才做的事情,因此整個人不免有些狼狽,但此時誰也沒精神去笑話他,周臨淵親自端着藥碗,喂進了明繡嘴裡。眼睛就一眨不眨的坐在了一旁緊張的看着她。
明繡一開始喝完藥,只覺得肚子裡暖乎乎的,看着屋裡衆人都好似秉住了呼吸。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彎了彎嘴角,氣氛正有些凝重間。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她正準備開句玩笑讓大家輕鬆一些。她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肚子疼了一下。
周臨淵看她臉色一變,就知道不對勁了,詢問的眼神轉向了御醫令,可那老頭子卻根本沒瞧着他,而是雙眼緊緊的盯着明繡,這麼冷的天,他額頭上竟然冒出了濃密的汗珠。乾脆將官服扯了扯,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藥箱,心裡也跟着一緊。
明繡覺得肚子微微抽痛了一下,接着好似孩子踢了她一腳,也許它也感覺了即將到來的危險,有些不安了,正有些疑惑間,那陣綿綿密密的疼痛卻開始一**襲來,臉色不由有些蒼白,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御醫令看着她強忍的臉色,想起因她情況不同,自己催產藥份量更加重了些,就如同強行要將這孩子摘了出來。因此她應該比尋常婦人生子更疼痛上幾分,可她卻能忍得住,不由有些佩服,嘴裡輕呼道:
“發作了!”
這話像是得到了個信號般,幾個女官幫着忙,春華等人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屏風搬了出來,一邊有人期期艾艾的想將周臨淵請出去,可週臨淵哪裡是這幾個人就能叫得動的,因此死活留在裡頭不肯離開,明繡感覺到自己肚子一陣接一陣的越來越疼,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撕扯着自己的肚子,想將這孩子硬生生的同她撕扯開來般,疼得連咬牙的力氣都沒有,肯定自己臉色不太好看。
她不想給周臨淵留下一個猙獰的印象,想起以前曾經聽人說過,女人生孩子時,最好不要留老公在一旁,因爲這樣血腥的場景,極容易給自己的男人造成陰影,因此每當兩人親密時,那種血腥的感覺,以及女人生產時猙獰的表情,就很容易使他生出心理障礙來,因此聽綠茵趕他不走,強忍着肚子的疼痛,咬牙衝他吼道:
“你先出去!”要不是用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能不能喊得出來,肚子一**的疼好似要將她整個身體生生的撕裂了,這一吼完,就覺得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
周臨淵看她奄奄一息的樣子,心裡既害怕她離自己而去,又怕自己在這兒讓她分了心思,因此放下自己的身段小聲哀求:
“你讓我在這兒陪着你。”
“你……你又不是大夫,坐在這兒幹什麼,你,你先出去。”明繡深呼吸了幾口氣,肚子疼得想趕緊抱了根柱子一頭撞昏過去,才發作了沒半刻鐘時間,她就已經滿身大汗淋漓了,旁邊有個女官有些稀奇的看了周臨淵這樣的表情一眼,小聲嚮明繡說道:
“太子妃,離生產時間還早得很,不如您留些力氣等會生產罷!”
周臨淵聽這女官一說,連忙不住點頭:“我不是大夫,也能坐在這兒陪你說說話。”
“誰要你陪,你等下萬一打擾到她們怎麼辦?”明繡眼神有些迷離,第一次感覺原來生命中也有種疼,是讓人既是痛苦得恨不能死去,卻又偏偏對這疼充滿期待的,她只覺得那肚子上的痛好似傳染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好像連腳趾頭都被這陣疼傳染,僵得動不了。
“我保證不說話!”明繡聽他這話說,想起自己此時已經疼得這般難以忍受,要是真等到生產時,她不保證自己會露出什麼猙獰的模樣來,要是讓周臨淵瞧見,以後每每回想一次,那種情形讓她一想就打了個冷顫,咬緊了牙衝周臨淵吼:
“你,你不出去,我,我不生了!”這話一說出口,衆人忍不住都僵了一下,這生孩子的事情又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再說眼看着都到了這節骨眼兒上了,您想不生,能成嗎?
周臨淵卻怕她因此而動氣,再說人家專業人員都講了,明繡此時不能浪費力氣,萬一等下力氣吼光,到了她真正生產時沒力那可怎麼辦?他這麼一想,就妥協了下來,退了一步,小聲要求道:
“那我到屏風外坐着。你別惱了。”
明繡點了點頭,明白他的性格,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不錯了。平日本來就是一個很說一不二的人,再說自己在生死線上掙扎,他關心也是在所難免的。要是他真的不聞不問了,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因此想了想,仍舊是同意了,催生藥的藥性漸漸發揮了出來,她此時一句話也喊不出,蒼白着臉頰,滿頭大汗淋漓,卻只能張着嘴喘氣。感覺好像是要把胸腔裡頭的空氣全部都呼吸光了般,腦海越來越昏眩。
周臨淵看了有些擔憂,可是想到她之前的話,要是自己強留下來,估計她難免也會分心,因此手握成拳狠狠緊了緊,咬了咬牙依舊是步了出去,臭着臉坐到了御醫令身邊,這老頭子也是滿臉焦急擔憂之色,眼裡的擔憂不似作僞。看得周臨淵心裡稍稍舒坦了一些,卻聽他有些猶豫的道:
“太子殿下,老臣聽說陛下是不是送了北域進貢的一段紫參過來?”
周臨淵點了點頭,雙眼望着他。看御醫令眼睛突然一亮,歡喜的有些失態道:“這紫參最是補元氣之物,比尋常老參效用強多了,老臣此時雖然已經給太子妃用了藥,但是距離生產時間恐怕還有段時候,老臣擔心太子妃的身體撐到那時有些吃力,如果將這紫參切成片能讓太子妃含了,補些元力,等下生產時,機會又大了不少。”
聽他這麼說了,周臨淵也有些激動的答應了一聲,趕緊讓人下去準備將那段紫參給切成了片送過來,給明繡端了進去,御醫令也跟着坐了下來,兩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屋裡明繡淺淺忍痛的喘息聲飄進周臨淵耳朵裡頭,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衝進去握住她的手,可是想到明繡哀求的眼神,又強忍了下來,只是不停的成到裡走來走去。
一開始的疼痛明繡還能強忍着,可是到了後來這疼痛好似沒有期限般,一陣接一陣,外頭天色已經漸漸的發亮了,明繡此時已經發作了幾個時辰,可是幾個女官瞧了一眼,都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產道還沒開,看來之前那碗催生藥的藥性雖然濃,可是卻沒夠。
衆人都有些膽顫心驚,御醫令尤其是這樣,他最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情況,這催生藥是虎狼之藥,吃了是有後果的,對婦人身子是極大的損害,因此他之前斟酌了份量抓了藥熬了,誰知此時看來,顯然藥份少了些,明繡已經拖了這麼幾個時辰,眼見着從丑時開始發作,到現在都已經卯時了,再拖下去恐怕情況不利,想了想,他看着一旁臉色陰沉的周臨淵,小心的將自己想要再去熬一碗催產藥的打算說了出來。
得到周臨淵同意,御醫令趕緊強忍住心裡的慌亂,連忙提起自己的藥箱,又重新顛回太醫院抓了藥,又親自煎熬了送進來,一路送來涼了些,裡頭女官們不敢怠慢,趕緊給明繡喝了下去,這下子衆人都開始如坐鍼氈,要知道這催產藥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每一碗喝下去可都是有嚴重後果的,這太子妃都已經喝了兩碗了,要是後頭出了什麼事,難保皇后太子妃不會要自己等人替她賠葬!
這一等,又是幾個時辰的功夫,屋裡衆人誰也不敢眨下眼離開,其實守了這麼幾個時辰,再加上心神隨時緊繃着,幾個女官也覺得有些吃不肖了,可是外頭太子殿下越來越冷淡的樣子,卻讓人心裡害怕,御醫令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靠得他最近的周臨淵甚至能感覺得到他身體都如篩糠般的不住抖着,那雙手強作鎮定,死死按在藥箱上頭,指頭節都有些發白了,不過他自己的情況更糟,他此時滿心都是明繡氣若游絲的喘氣,或者偶爾小小的呼痛聲,這聲音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他心上。
此時已經過了未時,周臨淵的臉色也越來越白,卻不敢出聲,怕打擾了裡頭的幾個女官,自己媳婦兒的生命如今就交到了她們的手上,要是因爲自己心裡的焦急擔憂出了一絲的差錯,他真是追悔莫及了。旁邊御醫令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畢竟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再加上熬藥來回奔波了幾趟,又一晚上沒睡好,這麼久以來又沒吃喝東西,整個人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只是想到裡頭明繡的情況,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危險幾分,因此強忍住這陣虛弱感,不敢動彈而已。
周臨淵感覺到身旁御醫令情況有些不妥,不由有些着急了,明繡還等着他救命,要是這御醫令出了什麼好歹,到時候明繡出事,他找誰去?一看御醫令的情況,周臨淵想起這一晚上的事情來,自己是練武之人能堅持得住,可是這太醫卻是個老頭子,身體就是再強壯可又沒練武,不吃不喝不睡,哪裡能撐得住。
因此連忙叫人替太醫令準備些簡單的飯菜糕點來,想起屋裡的幾個女官,他猶豫了一下,怕等下這幾人也堅持不住了,因此出聲問話:
“太子妃此時情況如何?”
裡頭猶豫了一下,接着出聲:“太子妃如今產道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