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
我得了一種怪病,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境,這些夢境如同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一樣,每一幀鏡頭都顯得那麼生動。
可是,我終歸是知道,這都是夢。
夢中有激烈的槍戰,有詭異的怪物,更有冗長沒有終點的迷宮。我覺得應該是自己精神壓力過大而造成,因此我決定請半天假,去好好看看醫生。
我推開自己的臥室門,清晨美好的陽光散落在地板上,如此溫柔而細膩的世界,真是討人喜歡。
我叫金子息,今年二十五歲,是某大型報社中普普通通的小編輯。
“早。”清冷的女聲傳來。
是我的合租室友。這個房子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黃金地段的兩居室。我畢竟工資不高,爲了不浪費,我便將次臥租給了她。她有一頭個性的希特勒式短髮,穿着寬鬆的黑色長款毛衣,手中端着美式咖啡站在陽臺上抽菸,看我起來後便衝我招招手,雖然沒有表情,可是神色十分溫柔。我禮貌性地微笑回禮,便鑽入廁所迅速洗漱。
她叫尚舒,至於是什麼職業,這個我不太清楚。她是從什麼時候起就與我合租了呢……具體時間記不得了,不過感覺已經好久好久,可即便是這樣,我對這個冷漠的女人也並不瞭解。
“又做惡夢了?”她將手裡的煙掐滅,不經意地靠在門上問我。
“啊……那個,沒有。”我胡亂應付道。
尚舒輕微蹙眉,眼神複雜地看向我:“你沒有想起點什麼來?”
我奇怪地看着她,尷尬地擺擺手,提起門口的手包便出了門。
奇怪。有個奇怪的室友真是麻煩。
我到樓下的奶茶店買了些簡單的早餐,這是我每天的必修課。其實也並不是因爲這家店做的早餐有多好吃,而是這家奶茶店的店主,是個帥哥。
他有着細長的眼睛,雖然是十分陰柔的五官,但那修長的劉海卻根本藏匿不了他身上沉穩冷靜的氣息,看着他那纖細的十指在攪動着黑色的珍珠豆,讓我不禁感嘆,這樣一雙完美的手,難道不應該是熟練的敲擊電腦鍵盤,分分鐘整出來一個複雜程序嗎?
我接過他遞上來的雞蛋餅和奶茶,紅着臉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付了錢便匆忙逃竄。可他偏偏站在店門口默然看着我,像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難不成是我偷窺帥哥被發現了?我臉上一陣發燙,低頭鑽入地鐵。
工作日的醫院也是人滿爲患,到醫院後排了一個小時的號才輪到我。我細緻地做了全方位的身體檢查,最後,醫生用看神經病的眼神遞給了我一份健康達標的體檢報告,並建議我到醫院六層的精神科去坐一坐。
“那個……醫生,關於我之前失憶的事情……”我吞吐着。
醫生頭也不擡繼續手中書寫的藥方:“啊,是想起什麼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但是我總覺得,身邊的一些人,都好熟悉。”我擡手有些緊張地戳了戳醫生面前的名牌,甚至覺得這個姓王的醫生也是那麼的熟識。
王醫生合上面前的病歷本笑笑:“這是好的預兆。不過啊,像你這種失憶的情況比較特殊,頭部並沒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傷害,只是精神上的壓迫,還好,你單單只是丟失了去年一年的記憶,但這並不影響你的正常生活,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或許那些丟失的東西可能的確並不屬於你。”
我漲紅臉低下頭,面對眼前這名文藝範十足的醫生,我習慣性扶了扶大黑框眼鏡,倉皇而逃。
那麼,就當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我的二十四歲吧。
外面陽光正好。我手搭涼棚,用厚厚的玻璃眼鏡片去反射陽光,結果眼睛被刺得痠痛,一陣頭暈眼花後被撲面而來的涼風嗆得淚流不止。真是一個有活力的春天啊。
“列車運行前方是金臺夕照站,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擠了幾站地鐵,我便到了報社。讓我感到開心的是,我們報社正好在地鐵站的出口,這對我來說是極大的方便。一出地鐵口,眼前就是我們的報社大樓。我停下腳步,在肩頭的大容量斜挎包裡刨着,試圖找出門禁卡。我一手剛剛摸到門禁卡上掛着的公仔,肩膀上的包就因受力不平衡而歪斜,包裡的物什呼呼啦啦地被挎包吐在了地上。
我感到臉頰急速充血,急忙蹲下搶救。
錢包,眼鏡盒,眼藥水,藥盒,筆袋,文件夾,筆記本,小鏡子,還有早上買的本來想體檢抽完血吃的半個雞蛋餅。
我把地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塞回包裡。突然,不知又從哪裡刮來一陣妖風,把我包裡的新聞稿子給吹散,白色的A4紙撲棱着翅膀,像一隻只翻飛的白鴿,被摔得到處都是。
“啊!”我輕呼,然後咬了一口手裡的雞蛋灌餅便急忙去追趕稿子了。在外人看來,現在嚼着雞蛋餅瘋狂追趕稿子的我,才真是個十足的神經病吧。我甚至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去醫院六層的精神科看一看。
正在我被稿子折磨得要抓狂的時候,一張被風帶起的稿子啪地一下貼在了迎面而來的一個人的臉上。
“啪——”
清脆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我低頭急忙上前道歉,可我還未說什麼,對方便率先俯下身子貼近我,忽閃着他那好看的長睫毛盯着我發燙的臉頰:“喲,這麼巧。”
是我的同事,和我搭檔的記者,程祥。
我慌亂收起稿子準備落荒而逃,卻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襲擊猝不及防。他猛然伸手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擁入懷中,細緻的臉頰肌膚觸碰着我的耳廓,用十分好聽溫柔的聲音說道:“小公主,我還在等着你。”
我一驚,一把推開他,紅着臉衝向了報社。
他是個神經病,嗯,一定是。
我和他並沒有那麼熟識,可他偏偏總是喜歡與我進行肢體接觸,這讓我不得不認爲他是個十足的變態。
但他眼睛中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又究竟是什麼呢。我站在辦公桌前凝視着窗外,溫柔的春風和燦爛的日光籠罩在這個溫柔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而自然,就如同現在的我,從心底莫名渴求着所有那些久別而未到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