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祥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異樣,走過來低頭去看我。我紅着臉把頭轉向一旁,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哎,章正大人你怎麼她了?怎麼成這樣了?”程祥一臉疑惑,繞過我向章正走過去。
此時章正剛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臉茫然。
“沒事!別說了……那個,趕緊走吧!”我吞吞吐吐,打斷了程祥想要繼續問下去的意圖。我的媽,這簡直太尷尬了。
程祥見我這麼說,就把鬼牙遞給我然後去尚舒那邊了。章正走過來站在我面前,將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彎下腰來觀察我的表情。我一看是他,更是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哪裡不舒服?”章正似乎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只好輕輕轉個了身,敷衍地回答:“沒事……真的沒什麼……”
可是,也就是因爲我這麼一轉身,一下子絆到了地上的一塊石頭,身子一歪就栽倒在了章正的懷裡,慌亂中,我試圖用手去尋找支撐身體的地方,卻不小心一下子按在了章正的下腹。那一瞬間,我羞愧得簡直想死。
因爲,我又摸到了那個硬硬的凸起物,而這次因爲是用手,所以我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那並不是我之前以爲的什麼奇怪的東西,而是章正口袋裡裝的子彈匣。
果然,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對不起……”我趕緊站起來,低着頭對章正道了個歉,就匆匆推開他向程祥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我總是這麼敏感,卻又每次都自作多情。之前,對一直照顧我的程祥如此。現在,對子息大人的愛人章正也是如此。我懊惱地深吸一口氣,沮喪極了。
程祥他們正在研究那個黑色的石棺。我走到一坨髒兮兮的白色泥巴旁邊,好奇地看了看,問程祥:“你們說的‘別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程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走過來踢了踢地上殘餘的白色泥巴,說道:“這是面鬼,‘別楞’是蒙古語的發音,這是蒙古族人經常用的一種巫法。那個時候,蒙古一直與我們有戰事,他們用面捏成人形,然後將已經死去的戰士的魂魄再重新召回來,注入到面鬼裡面,這個面鬼就成了一個魂魄的容器,而那個死去的戰士就可以藉助面鬼的身體重新活過來,繼續投入到戰鬥中。而且,這種面鬼身體就算破損,也可以像捏麪人一樣再給接回來,所以在戰場上十分無敵。我們經常遭遇面鬼組成的軍隊,也曾數次敗下陣來。”
好吧……居然還有這麼一說,我看了看手中的鬼牙,又問:“那,只有鬼牙纔可以殺死麪鬼嗎?”
“也不是。”程祥說,“只要把注入在面鬼裡面的魂魄給逼出來,這個面鬼就會恢復成平常普普通通的一團白麪了,就不再有任何生命力了。至於怎麼把面鬼裡的魂魄逼出來,方法有很多,道士可以畫符驅鬼,僧侶可以誦經超度,像渡九郎那樣的江湖術士,也有許多驅魂的巫法。但是我們一般人就不好對付面鬼了,不過幸好有鬼牙在,等我們回去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鬼牙,看看它到底是個什麼,爲什麼有驅魔的功效。”
“鬼牙?”一直沉默的尚舒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走過來觀察我手中的鬼牙。“你們從哪裡找到的?”
我們就把怎麼誤入小溶洞,怎麼找到鬼牙的過程又給尚舒複述了一遍。
尚舒用手摸了摸鬼牙的劍刃,然後不太確定地說:“我倒是聽說過鬼牙這個名字。”
一旁的章正也被吸引了過來,於是我們三人都望向尚舒,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上古四大凶獸饕餮、渾沌、窮奇和檮杌中,窮奇乃是結合天神、怪獸、惡人三位一體,是一個真實面目不可破解的奇怪生物,是邪惡的象徵,代表至邪之物。它喜食人肉,牙齒上沾滿了無數的兇殘冤魂。窮奇後被舜帝剿滅,舜帝命人將窮奇的四顆利齒拔下,交予神匠用它們打造成了四把兇劍,分別名曰鬼牙、靈牙、精牙、怪牙。這四把兇劍乃是至邪之物,世間所有的鬼怪邪祟都對它們懼怕三分,於是,這四把兇劍也就成了專門斬殺惡鬼的利器,流轉在世間英雄猛將的手中。”尚舒頓了頓,然後接着說道,“我是從我師父那裡聽來的,我一直以爲這是師父編出來的神話來激勵我們認真學武,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麼個東西。”
“師父?”我似乎從來沒聽尚舒提起過她還有師父。
“是,當初我被金君收留之後,被安排在了軍隊中,跟着一位老將軍習武,就是他講給我聽的。他還說,這四把兇劍中,鬼牙和靈牙曾經在我們大金出現過,至於精牙和怪牙,就從不知其下落了。”
“可是,這鬼牙上的字,明明是女真文……難道,這鬼牙和靈牙從一開始就在我們女真族的手裡?”章正指出了疑問。
程祥擺擺手:“女真族最早起源於3000多年前的肅慎族,漢至晉時期稱挹婁,南北朝時期稱勿吉,隋至唐時期稱黑水靺鞨,遼朝時期才改名爲女真。如果這四把兇劍是舜帝時期打造的,那麼也很有可能落入我們女真族,然後一代代傳下來。”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鬼牙。這青光短劍居然是用上古兇獸的牙齒打造而成,而我此時此刻正用手握着上古兇獸窮奇的牙齒……這種感覺非常微妙。
“還有一點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我們的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當時傳說中是靠着一對兒雙劍征戰四方,所向披靡,成功滅遼建立大金。再加上這鬼牙上面的女真字體,是在完顏阿骨打統一北方於1119年才頒佈的女真文字,所以我猜想,這鬼牙和靈牙,就是當初咱們金太祖打天下時候用的那一對兒雙劍。”程祥一邊思考,一邊對我們說。
這麼一分析,倒也好像是那麼一回事。那這麼說,我手中的這柄短劍,不僅僅是上古兇獸的牙齒,還是傳說中驍勇善戰的金太祖的佩劍?我一哆嗦,這麼牛哄哄的寶劍,拿在我手上會不會折我的壽?
“也好,是我們女真族的東西,總會保我們的平安。”尚舒看了我一眼,就轉身繼續去研究那個石棺了。
我更好奇的是,鬼牙怎麼會落在這個水道中?還有,另一柄靈牙,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