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道:“九娘子,就是那個穿着粉紅比甲綠裙子的,奴婢記得清清楚楚,不會認錯的,她就是那天在擷文堂裡遇到的丫鬟。”
霍柔風看到的時候,那個丫鬟已經和其他丫鬟一起簇擁着一個女子走進了銀樓,霍柔風看到的只是背影。
但是她相信白芷。
姐姐給她挑選的這兩個丫鬟,做事都很牢靠。
她對白芷和半夏道:“咱們也進去逛逛。”
那家銀樓緊鄰古珍軒,雖然不是霍家開的,可是以前霍柔風也去過幾次。
銀樓慣常招待大戶人家的女眷,一進門便有衣著體面的婆子候着,領了女眷上了二樓,二樓都是佈置典雅精緻的單間,霍柔風自從換了身份之後,只喜歡樣式特別的頭面,她甚至有一套十八般兵器的簪子,還有一套城牆和烽火臺的頭面,因此尋常的頭面首飾她根本看不上眼。
她隨手指着一隻盤子上的幾件髮簪,說道:“這些都要了吧。”
帶她上樓來的婆子大喜,連忙道謝,又問是府第在哪裡,也好讓夥計給送過去。
白芷笑道:“讓人送到雙井衚衕,就說是給九娘子送過來的便行了。”
那婆子聽說是雙井衚衕霍家的女眷,知道這是大主顧,奉承的話說了一大堆,霍柔風靜靜聽着,見她說完了,便問道:“我進門時,看到先我進來的一位小娘子,穿着湖藍妝花褙子的,是哪家的?”
婆子滿臉是笑,忙道:“哎喲,說起來那位娘子和您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那是槐樹衚衕霍大人府裡的大娘子。
果然是霍思謹。
霍柔風微微一笑,又問:“原來那就是霍小姐啊,想不到她是你們這裡的常客,經常來嗎?”
婆子道:“霍大人府裡女眷少,說起來還不如霍家西府來得多,不過霍小姐倒也來過兩回。”
霍柔風又指了指另一隻托盤,這隻托盤裡裝的都是金銀鐲子,她道:“這些也給我送到府上。”
婆子笑得合不攏嘴,雖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位霍九娘子,可是出手大方,看起來倒像是霍家正兒八經的主子了。
婆子正要招呼夥計把這些鐲子裝起來,白芷伸手攔住了她,一隻素手壓住那隻托盤,不讓婆子端起來。
“姑娘,您這是......”婆子不明所以。
白芷衝着門口呶呶嘴:“去看看那位都買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若是什麼也沒說,就陪她說說話兒。”
說着,白芷拿出一隻封紅,扔到婆子面前。
婆子伸手接過,捏了捏,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向霍柔風福了福,轉身便出去了。
霍柔風足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婆子纔回來,她對霍柔風道:“那位是收到了請帖,十月初二,芳儀長公主要在新建的園子裡辦奇石會,霍小姐就是來我們這裡準備那天用的頭面的。”
白芷笑道:“奇石會?不是詩會花會?歷來玩石頭都是爺們兒的愛好,長公主真是清雅,請了女眷參加。”
婆子煞有介事地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娘子或許不知道,長公主是展五將軍的嫂嫂,這幾日鋪子裡進進出出的都是各家閨秀,婆子我也聽說了,這賞石會,其實就是長公主爲展五將軍辦的。”
聽婆子提到展懷,霍柔風來了興趣,她好奇地問道:“爲展五將軍辦的?他喜歡玩石頭嗎?”
她可不記得展懷喜歡這些東西,展懷和她一樣,只對刀槍劍戟感興趣。
婆子笑得花枝亂顫:“哎喲,我的九娘子啊,這不就是個由頭嗎?總不能硬生生地把閨秀們請過去吧,總要有個說法,十月時天都冷了,菊花謝了,梅花也還沒有開,也就只能賞賞石頭了。”
原來是要把閨秀們叫過去給展懷看的。
霍柔風兩條濃淡適中的蛾眉擰了起來,她問道:“我聽說展五將軍早就定親了啊。”
婆子道:“誰說不是啊,前兩年京城裡可都傳遍了,說展五將軍定親了,咱們可不敢揣摸長公主的心思,誰知道呢,不過這兩天來的閨秀們可都是歡歡喜喜的,就連隔壁這位啊,也是在乎得緊,對着鏡子把那些簪環一件件試戴,可沒有您這麼氣派。”
婆子還是頭一回看到霍九娘子這些買首飾的,正眼都不看一眼,隨手一揮就全都要了,如果每天都能碰到這些的大主顧,只靠抽成她就能發筆小財了。
回到雙井衚衕,霍柔風決定寫封信,好好嘲笑展懷一番,他還沒有回到京城,京城的姑娘們就行動起來了,多好笑啊。
可是她鋪上信紙,提起筆來,卻是好半天也沒有寫出一個字來。
所以,最後這封信上寫的都是她對兵書中“黨饒之戰”的想法,她覺得這場戰役太過急功近利,反而......
正和霍輕舟說話的展懷忽然打了兩個噴嚏,惹來霍輕舟嫌棄的目光:“誰罵你了?”
聞言,展懷微微一笑,向四下看看,閃到霍輕舟耳邊,低聲說道:“一定是小九想我了。”
霍輕舟狠狠瞪他一眼,道:“不要再小九小九的叫了,你是定過親的人了。”
說起來展懷和霍輕舟也有三年沒有見面了,這次在真定相見,展懷便發現,霍輕舟看他哪裡都不順眼。
他從霍柔風的來信中,早就知道霍輕舟是小九的親哥哥,他以爲霍輕舟對他,會比以前更加親厚,可是他沒有想到,非但沒有親厚可言,而且好像連他們以前的情份也沒有了。
他甚至想開口提醒霍輕舟,你的投名狀還在我手裡。
可是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了。
若是他以此威脅霍輕舟,霍輕舟一定會告訴小九的。
小九每次給他寫信,雖然只是說些玩了什麼,吃了什麼,可是展懷覺得,小九一定也會想他。
如果不想,小九就不會經常給他寫信了。
這三年來,他一直都在打仗,有時會連續十幾日行軍,也有時會整整一個月都在荒郊野外,小九給他的信,等到他收到的時候,往往已經積了多封,而他也只能忙裡偷閒給她回上一封而已。
小九性子好,很大方,從來不會抱怨他的信太少,可是他還是很慚愧,無論如何,他都沒能陪在小九身邊,看着她從小孩長成少女。
無數次午夜夢迴,展懷都在想向着霍九的模樣,這次見到霍輕舟,他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小九長得多高了,是胖了還是瘦了,可是霍輕舟黑着臉,對他帶搭不理,展懷也只好作罷。